那老婦人雙手抱著膝蓋,整個人似乎很冷一般,緊縮著身子。夜風吹來,掀起她的衣袂,飄起她灰白的頭髮……
雲揚突然感覺到了一陣莫名淒涼孤獨。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進入皇宮看到米空群的時候,米空群豈非也正自靠在窗前,痴痴的看著天上明月。
那動作,那表情,眼神,與這個老婦人,兩者竟然極端的相似,幾近一模一樣、一般無二。
雲揚突然知道了這個老婦人是誰。
這大抵就是米空群的妻子冷月吧?
這會已經三更半,更是十一月的天氣。
夜風寒涼。
一個老婦人就這麼坐著,竟然沒有人上來勸慰,顯然,老婦人這個習慣,早已經被家人所熟知,知道勸也無用,自然也就不會再白費唇舌,徒勞無功。
風聲颯然。
雲揚無聲無息的落下,仍舊黑衣蒙面。
老婦人看到了雲揚從天而降,但她的眼神卻是一片平靜,淡然,只如同全然沒有看到一般。
看了一眼之後,便即轉過身去,仍舊望著天空明月,一念專注。
對身邊突然降落一個神秘而強大的陌生人一事,全然不聞不問。
要麼是心太大,要麼就是……心已死!
“是冷月夫人吧?”雲揚輕聲問道。
老婦人的身子陡然顫抖了一下,旋即幽幽道:“是他要你來的?”
雲揚楞了一下。
老婦人目光同樣的幽幽,說道:“許多年沒人叫過我的名字了。”
雲揚釋然道:“不錯。是米總管拜託我前來的。”
老婦人輕輕的喘了一口氣,道:“他呢?他自己為什麼不來?”
雲揚道:“米空群已經死了。”
老婦人臉上神色突然起了一陣奇異的變化,眼眸似乎一下子凝固,隨即,緩緩地轉過頭,白髮蕭然中,一雙眸子緊緊地看在雲揚臉上。
“確實是我殺了他。”雲揚道:“不過,他臨死之前,拜託我做一件事。我答應了。”
老婦人緩緩點頭,道:“嗯,是你殺了他。”
突然沉默下來。
但讓雲揚意外的是,老婦人在得知米空群的死訊後,沒有悲傷,也沒有對自己怨恨,真的就只有沉默!
良久良久之後,老婦人道:“這麼多年,他終於解脫了……”
這話裡話外的,非但沒有什麼恨意、沒有怨火,甚至沒有好奇,對於米空群拜託雲揚的事情,竟然連問都不問一句。
但她說著說著,原本平靜淡漠的臉上卻是已經掛滿了淚珠。
一滴滴落下來。
但她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波。
“你殺了他,我本應恨你的。”
老婦人幽幽的聲音在空中響起:“但是……我現在卻只想對你道一句謝。感謝你,幫他解脫了。他很苦;已經苦了五十三年七個月零五天……”
雲揚心中震了一下。
五十三年七個月零五天。
竟然計算得這麼清楚!
雲揚輕輕將一個大大的包裹放在老婦人面前,道:“這是米空群畢生積蓄,裡面非但不少的奇珍異寶,光是銀票,就有數百萬……”
米空群畢生積蓄豈同小可,那數百萬兩銀票不過是個小頭,那些珍寶才是真正值錢的東西,若是將之變賣的話,這筆錢,將是一筆天文數字。
可是老婦人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只是悵然的看著天空明月。
眼淚緩慢的一點點沁出,對於就放在身前的海量財富,視如不見。
雲揚伸出手:“還有米空群特意囑咐;他掛在胸前的玉佩,讓我交還給你……”
掌心中,一塊彎月形玉佩,在月光下,閃閃發出清冷光芒。
老婦人猛地轉過頭來,兩個枯澀的眼睛,突然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彩,一瞬不瞬的看著雲揚手中的彎月形玉佩。
身子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一隻手緊緊地捂住嘴唇,渾身劇烈顫抖,眼淚斷線珠子一般流下來;等雲揚遞過來,她一手緊緊地抓住,突然一聲嗚咽:“……群哥……”
雲揚深深嘆了口氣,道:“他讓我告訴你……”
老婦人手心緊緊的攥著玉佩,抬起頭,認真的看著雲揚:“什麼?”
“他說:我後悔了,卻已經沒有回頭路。我很想,與她一起就像是當年一樣,看一次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