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雲尊大人你說……我是該留著這條賤命為宜……還是乾乾脆脆的死了更乾淨?”
直至此刻,吳影的聲音仍舊平靜,眸子中目光更是一片冷然。
他看到雲揚遲遲沒有回答,又再追問了一句,隨即便又喃喃自語道:“平心而論,若我是你,絕不會讓仇人活下去,未來無窮,變數便是無窮,一時的放縱也許就是他朝的遺憾,唯有將隱患決絕於當下,才是萬全之策。”
雲揚冷笑道:“說來說去,骨子裡的你還是想要活下去,無論目的為何,仍舊是想要活下去。所以不惜拿話激我?”
吳影漠然道:“這世間,又有哪個人到了必死的時候不想活下去?”
“不錯!”雲揚只感覺氣血翻湧,厲聲道:“你說的不錯!這世上,又有哪個人到了必死的時候不想活下去?!”
他壓低了聲音,狠狠咆哮道:“我的一干兄弟們,即便是到了天玄崖一役的最後時刻,他們又豈會不想繼續活下去?”
一句話出,變如晴天霹靂一般。
吳影泥雕木塑一般的呆在原地。
“這七年來,犧牲在衛國疆場上的上千萬英魂……在他們血灑疆場那一刻,縱然無怨無悔,他們難道會不想活下去嗎?!”雲揚踏前一步,目光狠狠的看著吳影。
吳影木然而立。
“他們哪一個不是赤膽忠心?哪一個不是國家棟梁?哪一個不是忠臣良將?哪一個不是仁人志士?哪一個不是玉唐子民,拋頭顱灑熱血的錚錚漢子?!”
“難道,就只有你有能力?這些兄弟們,哪一個沒有能力?!”
雲揚目光如刀,氣喘咻咻,一步步逼近。
吳影仍舊那麼木然地站立著,任憑越來越近的雲揚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
“你說平心而論,那就平心而論,誰也都想要活下去;又有誰沒有兄弟,沒有同袍,沒有妻子兒女,沒有爹孃家室之累!”
雲揚字字如刀:“但他們最終卻選擇了死,義無反顧的決絕而去!”
他的目光,如同一把血染的鋼刀,釘在了吳影臉上:“你一介禍國殃民之輩,陰謀賣國之徒,又憑什麼說,你想要活下去這幾個字?!”
吳影此刻的眼神中恍惚間多了一絲茫然,有些茫然,喃喃的說道:“……我……我並非是想要……長久的活下去…我…我只是想要……多活幾年,只需要看到四季樓覆滅……就已經足夠了……這也算是奢求麼……”
他似乎是辯解,似乎是自語,但,他聲音卻是越來越有些微弱,終於閉上了眼睛,道:“只等那一天到來之日,我自然會道盡自己的罪狀,然後一死以謝天下,屆時不用雲尊動手,吳影的腦袋自然會擺在一個盤子裡,呈至尊前。”
他說到這裡,睜開眼睛看了看雲揚。
卻看到雲揚的眼神冷冽如刀。
不知為何,吳影竟然不敢面對這樣的眼神,頹然地移開視線,閉上眼睛,久久不動,好半晌才澀然道:“若是雲尊大人心意難平也屬人之常情,現在便可以動手,左右不過是必死的一條命,早三年遲三年,並無所謂,老夫於此世少有牽掛,此刻求情卻是矯情得太過了!”
他的臉上突然扭曲了一下,喃喃道:“人在做,天在看,罪孽做下縱然事後彌補,終有不及,說到底……我想要在這幾年中……能夠多多彌補,彌補我的國家,我的民族……骨子裡仍舊是為了我的一己私慾,補償之心……”
“雲尊大人說得不錯,我委實沒有活下來的理由。”
“我倆一路走來,無論本心如何,初衷怎樣,終究是有太多太多的好漢子因我倆而死,畢中流已死,我又為什麼要勉力求存,苟延殘喘?縱然有千般理由,萬條道理又如何,不過是自己糊弄自己的欺心之言……這麼多年下來,我自欺欺人竟然習慣,以為當真能抵消曾經犯下的罪孽!”
“話說盡了……請動手吧。”
他仍舊閉著眼睛,仍舊喃喃地說著,聲音越來越是蕭瑟,整個人的狀態也越來越不好,便如是在這短短的之中蒼老了幾十歲。
鬢邊,肉眼可見的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白髮斑點。
他挺著脖子站著,一動不動,眼睛始終閉著,靜待那致命一擊的到來,黃泉啟程,天理昭彰。
然而,良久良久過後,始終沒有奪命刀風襲來。
“雲尊大人怎地還不動手麼?”吳影悵悵嘆息:“還在等什麼?!”
沒有人回答。
又過了半晌,吳影突兀地張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