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不回答。太緊
張了,他自己也受不了啦。他鬆了口氣,手指頭哆嗦著拍拍衣
襟上的塵土。他靠著我的胳膊,軟軟地往前走,搖搖晃晃地上
了角院的臺階。
他背對著夾道里的人。
他說:受了點兒傷,別告訴我母親。
又對我說:耳朵,我歇歇,你忙你的去吧。
我轉過身來,不敢看僵在那裡的顯得又蠢又笨的兩個人。我
彎著腿,縮著脖子,順著夾道的牆根往外溜。我像一隻怕驚動
了別人的耗子。大路和少奶奶也像耗子。我不看他們,也能明
白他們心裡突然砸下來的絕望和害怕了。二少爺成了一隻貓。我
在和尚的誦經聲中聽到了磨牙的聲音。我害怕有誰忍不住要尖
叫起來了。
這個尖叫的人是我。
有人在白日夢裡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說;把一切都說出來!
我說:饒命啊!
這個模模糊糊的人把我掐死了。
我確實覺著死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我甚至覺著二少爺身上
早就置好了炸彈,他要趁大家在廊亭裡下棋聊天的時候冷不防
點燃了藥捻兒,把一切都崩上天去!為了阻止這件事,就得守
口如瓶。
我不知道】
真掐死我也罷了。
我知道他成了偷鎮最悲慘的人。
可是,我不知道!
真慘!
連我也做了同謀了。
3月28日錄
榆鎮盆地冬天不冷,鳥河邊夜裡結了冰凌,天一亮就化掉
廠。瓊嶺上下多是松樹和杉樹,落著霜花還是灰茫茫地綠著,風
刮上去能給扯得慢卜來,刮到鎮子上空也就沒有多大力氣了。
轎廊的旁邊是個半間房大的炭池子,各屋的火盆每夭能把
炭棒燒去厚厚的,層,曹宅到處都漫著懶洋洋的炭火味兒和煙
味兒。冬天不出門,守著炭火盆烤手,對奴才是最舒服不過的
日’介了。
二少爺一直仔細養傷,沒有離天偷鎮。家裡人不讓他動,讓
他在自己的屋裡老老實實待著。他也確實靜悄悄地呆了幾天,起
初在堂間裡泥胎一樣坐著,後來就移到廊子裡來回來去地走。他
坐著和走著的時侯沒有人打擾他,他一臉心事,誰都擔心弄不
好他會一下子蹦起來。終於熬不住了,他頂著半個腦袋的紗布
去r火柴場。他在千活兒的人群裡穿來穿去,怕風裡的鋸沫J匕
汙了傷口,一個巴掌始終捂在紗布上沒有放下來。少奶奶小聲
跟他說話,讓他回去,他不聽,看少奶奶一眼,仍舊踩著樹皮、
木屑、廢梗在佔糧倉各個角落裡轉。過去,他常對公社的人說
些自己救自己、自己管自己之類的瘋話,這下不說了,只在每
個人的背土拍拍,讓他們知道他對他們的關心和惦記。他的嘴
含得那麼緊,真讓人擔心他的舌頭是不是也受了傷。誰也鬧不
清他在琢磨什麼,他想幹什麼。曹家內外不少人讓他弄得心煩
意亂,不得不暗自防備著他了。
我把調藥間的門鎖上,混在人堆裡剝樹皮,整理刨出的木
頭片。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之後,往調藥間那邊輕輕推了我一
下。我乖乖地往那兒走,像中了魔法。
少奶奶說:耳朵,攙少爺回家。
我說:哎,知道了。
我剛剛停步,二少爺用力一推,差點兒把我推倒。我連忙
拿出鑰匙,想順從他。我突然發現火柴場的人都看著我,我讓
他推得踉踉蹌蹌的樣子都留在他們眼裡了。
我說:少爺,你的傷沒好,我不能讓你進,
他推我,我的頭磕在拐牆上。
我說:你有傷你不能弄火柴’了!大少爺和炳爺吩咐的,那
兒你不能進!我不讓你進!
我沒提少奶奶和大路,怕牽累他們,可二少爺還是爆發了。
他把我推翻在地,咬著牙用皮鞋踢我的身子。一下子就出現上
次捱揍的情景,我防備了半天還是不頂用,肚皮上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