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是,這扶蘇公子能看見自己就站在這裡似的……
薛清皺眉,這人皇之氣真是討厭,分明扶蘇一個凡人,只因有了人皇之氣,便是大羅金仙也不能輕易傷害他,否則便業力纏身。且也因為這人皇之氣,竟就此算不清這扶蘇的命數了——他還只是人皇之子,若是始皇帝,是不是就根本看不見他日後命數?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做了皇帝連神仙都要怕三分。
又好像現在這情況,自己分明已經隱去身形,這公子扶蘇還能隱隱察覺到自己,恐怕不僅僅是因為長期在軍中,對旁人的注視和視線敏感吧……那人皇之氣,還真是功用繁多。
這麼一想,薛清又更添了一分警惕,抬起手在自己和身邊站著的玉微的身上加了一道禁制,然後才見那公子扶蘇微微搖了搖頭,又低頭,抬手指著旁側一個兵士說了一句什麼。
果然這扶蘇是有所察覺……薛清嘆道:“凡人之中,也有不一般的人……只是卻奇怪,這扶蘇身上人皇之氣這樣濃厚,為何……”
為什麼他卻在日後有殞命之災?按說,這樣厚重的人皇之氣,是該他做皇帝的。當年薛清在咸陽也參觀過秦始皇,對比起來,似乎扶蘇的人皇之氣還要更為強盛——當然,也要比當年見到扶蘇時他身上那微弱的人皇氣息強得多了。
玉微忽地道:“凡人而已,命數朝夕便更改了。雖說現下他似是有人皇之象,誰又能知明後日會有什麼事,改了他的命數。”
剛才那些感嘆的話,薛清只是自言自語,分毫沒有指望有人回答,玉微這一出聲,才叫他意外了。薛清側頭,看了看他,勾了勾唇角,道:“你倒是看得分明。”
又看了那扶蘇公子一眼,薛清忽地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所謂命數,究竟是什麼呢?
就如同玉微所言,凡人命數,只是掌握在他人手中一般,說改便改了,還保不得朝夕。任憑你是皇子王孫,天下英雄,一個命中註定,便再有百般不情願,該死的時候也要死。再有那種天意弄人的時候,真叫人只徒嘆奈何。
那麼,神仙中人,命數就是握在自己手裡的?只怕……也不是。
薛清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五內靈息一轉,這才又寧定下來。
他現在這樣,命運其實也不能說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吧?
雖然現在他已經和上清融合,但是……若是那個作為凡人的薛清能夠選擇,他寧願過奈何橋,喝孟婆湯,重入輪迴。即便那是懵懂無知,那是轉世之苦……那也是自己的選擇。
薛清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道祖選中,雖然這似乎是一種榮耀,但是……
他現在才忽然想,究竟是為什麼,會是他被選擇?
總要有些原因,有些特質,但是薛清卻是分毫不明白……總不會是因為,在那第一次的融合與吞噬當中,他最終堅持了下去,沒有被上清的意識淹沒?
那麼,是不是在他之前,還有其他的,很多的人,凡人們,也是這樣……然而他們沒有經受住歷練和考驗,於是最終被吞噬掉了?
這麼說來,道祖其實是的確信奉著物競天擇的道理吧?唯獨只有最適合的,或者說,具有最強的求生欲的那個靈魂,才能被留下來,然後……修補上清的殘缺。
忽然在內心有些失笑,又有些空茫。之前他還曾經因為看到的那些畫面,從上清的記憶裡發掘出的,關於道祖的那些過去而感到親近和傾慕的感情,真的是……被人玩弄了他的情緒和意識,並且,那是他自己允可的情況下,被上清操縱了吧?
只這麼一想,就覺得百味陳雜。再側頭看了看站在身後半步的玉微,越發覺得他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似乎有所圖謀——他怕不是誰的眼線?難不成那些三十三天外的聖人們,不滿足於透過法術,透過靈寶來監視他,還要隨時放一雙眼睛在他身邊嗎?
一棵普普通通的楊樹,幾年間自己修煉至化形,還能這樣神志清楚,聰明懂進退——難不成這是故意叫他看出來,玉微身上的古怪?
那個將玉微遣到這裡的人,還真是……明白挑釁麼?
上清背景複雜,身世神秘,失去記憶,牽纏無數,而他,算是徹底繼承了上清的一切了吧……也真不能埋怨,頂多只能說,這是命數。
薛清心中黯然。在他幾乎已經接受了自己的穿越,自己成為了上清,自己就是上清……這時候,卻被點破了一切——這只是命數所定,而不是他真的……
再一想,真是好笑了,他還真竟就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