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是一年未見的倪裳衣。葉首志略感意外地說:怎麼是你,你怎麼到這來了?一旁的劉賢臣笑而不語,轉身泡茶去了。倪裳衣大方地說:怎麼,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旁邊的女伢笑嘻嘻地插了一句:裳衣姐是來感謝大隊長搭救之恩的。葉首志看向這個活潑俊俏的女伢,個頭比倪裳衣矮一點,一身剪裁合體的素色棉襖,襯托出玲瓏的身材。葉首志問:你是…,女伢脆生生地答道:認不出來了吧,我是冬妹子。葉首志瞪大眼睛說:你是老田頭家的伢子?長成大姑娘了,我都不敢認了。你們怎麼走到一起來了?劉賢臣遞給葉首志一杯熱茶,說:坐下吧,我慢慢說給你聽。
倪裳衣回到宣城後,仍在教會醫院做醫護,只不過是,原先性情開朗的她變得少言寡語了。去年初,日寇第三次攻打宣城,來勢兇猛,醫院顯然是辦不下去了。好在他們醫院人不多,也就兩名醫生,兩個醫護,也沒有笨重的醫療裝置,他們就僱輛騾車,裝上藥品器材,跟著城裡跑反的人群來到了寧國。寧國城裡也是牆倒屋塌,兵馬紛亂的,找不到地方安身。他們接著就往城外去,恰好找到了西津渡劉賢臣的宅子,見這裡環境清靜,院大屋多,取水方便,很適合做診所。領頭的醫生名叫李濟園,便詢問老田頭能否租借幾間屋子讓他們開診所,老田頭和田嫂都是善心人,一看是逃難的醫生,還有一幫子護士小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安頓下來後,診所很快就對外開業了。李濟園學的是西醫,另一個醫生名叫錢紹宜,擅長中醫,這中醫和西醫湊在了一塊,一般常見病都能對付著治療。西津渡這裡很少見到醫生,一聽說有了醫院,診費藥費都不貴,周圍來看病的村民絡繹不絕。
謝俊勝他們中隊負責西城這邊的防務,還有對空警戒任務,所以經常路過劉宅,早就認識老田頭他們一家。診所搬來後,他也時不時帶中隊的弟兄來看病上藥什麼的,一來二去也跟醫生醫護們混熟了。
倪裳衣見老田頭夫婦善良厚道,冬妹子聰明懂事還識點字,便問她想不想學醫,冬妹子自然想學,於是倪裳衣白天帶她打下手,晚上教她基礎知識,冬妹子心思單純,不怕吃苦,慢慢學到了不少東西。此時,倪裳衣還不知道這裡就是劉賢臣的宅子。
劉賢臣在商海沉浮多年,是個小心慣了的人。去年送倪裳衣路過這裡去宣城的時候,沒有進家停留,倪裳衣自然不知道西津渡這個地方。謝俊勝沒有參加尖刀嶺剿匪,不知道倪裳衣認識葉首志和劉賢臣,更不知道葉首志把倪裳衣從匪窩裡救出的這段經歷。直到有一次倪裳衣幫老田頭檢查傷臂,問起他家的身世,老田頭才說起了劉賢臣收留他一家的經過,倪裳衣這才知道這個宅院的主人是劉賢臣。
倪裳衣的心思無人知曉。自從離開葛順鄉以後,身陷匪巢那段屈辱的生活從記憶中慢慢淡去,可是一個人的影子卻像發了酵的麵糰一樣,漸漸佔據了她的心。那個身材壯實,面孔剛毅的人,殺起匪首眼睛都不眨一下,卻善待出身窮苦的土匪。他知道自己被土匪玷汙了,但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鄙視,先是叫自己遮掩身子,還給她路費並派人送她回去,特別是那句“發現這箱子也有你的功勞”的話,猶如春風融開了她那顆已被痛苦封凍起來的心。是哎,這人歲數不是很大,但行事果斷,恩怨分明,心地良善,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但是,他會不會嫌棄自己的身子不乾淨?他是否已經有了妻室?他到底是哪一邊的抗日隊伍?一時倒弄得自己胡思亂想起來。
冬妹子今年十七歲,已經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伢了。她和倪裳衣親如姐妹,白天一起工作,夜裡同榻而臥,兩人之間沒有秘密可言。一天晚上,在冬妹子一再追問下,倪裳衣對她說出了自己的心事,冬妹子在被窩裡拍起手來,笑嘻嘻地貼著倪裳衣的耳邊說:原來你喜歡上了葉叔。嗯,他和劉叔都是好人,對鬼子兇,對窮人好。裳衣姐這麼漂亮,他肯定會喜歡的。
倪裳衣輕嘆一聲,索性把匪窩裡的事也告訴了冬妹子。冬妹子聽了後,瞪大了眼睛說:你的命真大吔,那可是虎狼窩啊。這句話讓倪裳衣憶起了那段噩夢般的日子,眼淚奪眶而出。冬妹子嚇了一跳,連忙抱住倪裳衣輕聲安慰:這不能怪你,都怪該死的土匪。裳衣姐不要難過,你的事情不難辦。倪裳衣撲哧一笑:怎麼不難辦?冬妹子說:你想啊,劉叔和葉叔好,劉叔肯定知道葉叔的事,我們只要找劉叔一問,不就知道了嗎?說來也巧,謝俊勝要回葛順鄉辦事,倪裳衣和冬妹子正好跟著來了。
第8章 說親
倪裳衣見葉首志他們要說正事,就拉著冬妹子離開了房間。臨出門時,冬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