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打發走嬤嬤,給韻兒掖了掖被子。一陣夜風從後面吹了進來,我趕緊去擋韻兒的臉,回頭一看,是他。這樣一個忙碌之後的晚上,他又來幹什麼?
“給爺請安。”除了這樣的話,我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讓我一陣僵硬,心肺肝脾五臟六腑一時間全都痙攣起來。我不敢轉頭去看他,害怕又是那帶著惱怒疾言厲色的表情在等我。肩上的手輕輕摸索了兩下,終於滑下去,他拔腳就走。
“你站住!”我衝到他背後,在距離他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你已經盡力了嗎?你對別人盡力了嗎?”死死盯著他的辮穗,我忍不住伸出手去。
見他不說話,我忍著疼痛問他:“我的心呢?你該對我盡的心呢?”還不回答麼?再一瞬,我就快要溺死在這寂靜裡……
一個旋身,冰冷的後背終於變回熟悉的懷抱。“你的我還收著,我的,你還要麼?”他的聲音摻雜他的味道從四面八方包圍住我,我貪婪地吮著這一切,心一張一合地抽搐著。
“陪了你這麼久,你還冤枉我。你難的時候我都跟著,我難的時候你就先吼我。幾年了,我以為你全都瞭解,可是你……”我喃喃地指責他,幾個月的話都在這夜一次說盡。
我很不幸,碰到他,我的尊嚴和價值真的都就著飯吃光了。
036 弓弩
——一的十矢,弓箭各在腰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西藏戰事正酣,康熙終於授命十四阿哥以撫遠大將軍之職率正黃旗援兵青海。為了顯示朝廷的重視程度,就在隊伍出發這天在德勝門外舉行了誓師送行大典,連所有的王公大臣以及宮廷內眷命婦都要參加。天氣很乾燥,我站在福晉的隊伍裡站久了,有點無聊。雖然孝期未滿沒有那麼隆重的著裝,但是這身素服也厚重的可以,再加上風吹得我眼睛澀疼,站的著實辛苦。
我兩手交疊放在身前,低頭數著袖口的繡線針腳,數到第三遍的時候,前頭傳來鼓聲。康熙親自給十四阿哥腰間掛上一柄劍,又整了整他的頭盔,最後手落在肩膀上說了很多話。那個時候沒有擴音器,當然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只遠遠看到十四阿哥凝重的表情就知道,此一去含意非凡,前途看似明朗,實則難卜得失。
鼓樂齊鳴,無數面旌旗在風裡嘩嘩的飄動著,身穿盔甲的人們都翻身上馬,準備啟程。最前面的十四阿哥英姿颯爽,亮閃閃的盔甲映著他的臉,投足間盡現一個帥將之風。只見他舉起手,隊伍全體安靜下來,只要這手揮下去,便是馬蹄揚塵,關山路遠了。
十四阿哥就那麼舉著手,回頭看向後面,遲遲沒有動靜。人群中有些小小的騷動,我抬頭張望,他的臉衝著我們這邊,只是看不清視線。我看了看旁邊的十四福晉,兩眼瞅著腳下,目光呆滯飄渺。我突然反應過來,用手肘碰碰她:“眉兒。”
她如夢初醒,我示意她抬頭,她看向那個馬背上高高的身影,微微扯著嘴角,點了下頭。遠處,十四阿哥的手終於落了下去。
眉兒的眼神重新回到剛才的地方,我看到有水滴落在塵土裡。胸口有點悶,後背也痠疼得厲害,我不自覺去尋找胤祥的方向,他和沒有爵位的小阿哥們站在一起,安然淡定,只是臉上疲態藏也藏不住。似乎是看到了剛才我和十四福晉的小動作,他伸出一個手指向我點了兩下,然後又作了一個很累的表情。我才要笑,突然想到他的腿,我用手指指自己的右腿,他歪了歪嘴,手心朝下在空中按了按,告訴我安心。
我們的手語引起了十四福晉的好奇,她一頭霧水地問我:“十三哥跟你比劃什麼呢?”
我搖頭:“我哪知道他瞎比劃什麼呢。”
“不知道?那我看你還和他聊的有來有去的。”眉兒瞪大有些紅腫的眼。
“什麼有來有去,他說他的,我說我的,人心隔肚皮,說不定差著十萬八千里呢。”我拍拍手,正黃旗的隊伍已經走遠,康熙也上了龍輦,我們這些人也開始走動著要打道回府了。
眉兒走在我身邊,又陷入沉默,我拉過她的手:“還有的人呢,隔著十萬八千里,心還都在一個肚子裡,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求一個也不可得?就是隔著這山啊水啊的,又能算什麼呢?”她聽了有些恍惚,我卻知道郊外的某一匹馬背上有那麼一縷味道已經回來,還繞在她周圍,陪著她。
走到自己家的馬車前,我邀眉兒明日一同進宮陪德妃聊天,她答應著上車走了。我嘆口氣剛要踩腳凳,後面的人說話了:
“你要寬人家的心也用不著拿我做筏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