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一直盯在他的身上,或許是我那樣望著他,令他感到很不安,但是我卻非望著他不可,因為這人的舉止實在太怪異了,世界上可有以這樣打扮到靈堂來弔祭死人的?
他只坐了一兩分鐘,便又站了起來,在那一兩分鐘之間,可以說是靜到了極點,當他站了起來之後,我再問道:“先生,你是博新的朋友?”
我問的是老問題,而那人回答我的,也是老方法,他的喉際發出了一下模糊的聲響。
雖然,從沒有甚麼條例,規定到靈堂來的人不能蒙面,可是那人的樣子,卻使我感到說不出來的不舒服,我提高了聲音:“你是甚麼人?”
我大聲一喝問,那人急急向外走去,我直跳了起來,向他走過去,伸手便抓。
我的動作很快,一抓便已抓住了他的雨衣,可是,那人的動作,卻比我更快,他顯然已知道我要攔阻他,不讓他離去,是以他也有了準備。
我才一抓住了他的雨衣,他雙臂一振,身子猛地向前,衝了一衝。
他脫下了那件雨衣,向前直衝了出去,而我,雖然抓住了那件雨衣,卻也是不過是抓住了件雨衣而已,我呆了一呆,那人已衝出了好幾步,我連忙趕了上去,那人已轉了一個彎。
等到我再追出去時,我看到他衝出了殯儀館的大門,沒入在黑暗之中。
我也追出了大門,外面的雨十分大,一出了門,雨點劈頭劈臉,灑了下來,我幾乎甚麼也看不到,那人也早已奔得看不見了。
雖然我在大雨之中,呆立了只不過半分鐘,但是身子卻已溼了一大半,我連忙退回了殯儀館,我看到那老僕人,扶著牆,站在我的身後。
那老僕人的身子,在不住地發著抖,他的神情,表示他心中的驚駭已然到了極點。
他望著我,問道:“他……走了麼?”
我抖了抖手中的雨衣:“他逃走了!”
那老僕人道:“他……他是誰?”
我苦笑了一下:“和你一樣,我也完全未曾看清他的容貌 ”
當我講到這裡的時候,我發現老僕人的神情極其古怪,是以我停了下來:“你以為他是甚麼人,你想到了甚麼,是不是?”
老僕人的身子,抖得更劇烈:“不會的,那怎麼會?不會的!”
我大踏步來到了老僕人的身前:“你快說,你以為他是甚麼人?”
老僕人的嘴唇不住發著抖,過了好久,他才道:“據我看來,他……他好像就是……少爺!”
我呆了一呆,老僕人口中的“少爺”,就是博新!
而博新已經死了,我現在在殯儀館中,就是因為博新已經死了,雖然在這種時候,前來靈堂弔祭的那人,神態形跡,都可疑到了極點,但是他不會是博新,他可能是任何人,也不會是博新!
不用說,那當然是老僕人的一種錯覺,是以我也沒有再問下去,我道:“別胡思亂想,天快亮了,我們到靈堂中去守著吧!”
老僕人要在我的扶持下,才能勉強挪動腳步,當我們回到了靈堂中,坐了下來之後,我們誰也不說話,那一小時的時間,更是長得可怕。
終於,天漸漸亮了,雨也止了,又有一些博新生前的朋友,陸續來到,昨晚午夜時分離去的那些人,也都來了,到了上午九時,博新的遺體,依時火化,我們所有目睹博新被送進焚化爐去的人,心情自然都十分沉重,而我則更甚。
所以,我是最後一個離去的人,當我離去的時候,我帶走了那個神秘來客的那件雨衣,回到了家中,我將那件雨衣順手一拋,人向沙發上一倒。
那件雨衣被拋到了桌子上,發出了“拍”的一下硬物撞擊聲,那令得我陡地一呆。
我本來實在已經非常疲倦了,但這時候,我卻立時一躍而起,又將那件雨衣,提了起來,伸手在雨衣的口袋中摸索著。
我從雨衣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串鑰匙。
那串鑰匙,只有三柄。在一件不知屬於甚麼人的雨衣之中,發現了三柄鑰匙,那本來是絕不值得奇怪的事情,但是當我將這三柄鑰匙捏在手中的時候,我不禁呆了半晌,手也在發抖。
那三柄鑰匙,對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但是那鑰匙扣,我卻認得出來,我絕不是第一次看到它,鑰匙紮上,連著一隻半吋來長,銀質的鉤,那鑰匙扣,正是博新的東西。
在那一剎那間,我立時想起了那老僕人的話來。
當那個神秘人進來的時候,我和那老僕人都看不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