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罵皇帝,雙方一開腔無不慷慨激昂甚至嘶聲竭力,這時卻變成三五成群的分別討論。
除了華表壇上訴諸口舌的討論外,沒到華表壇計程車大夫之間也就此事進行了筆辯乃至反思,這些人由於不在現場,所以對訊息知道得比較遲緩也比較間接,所以他們的感受沒有在場者強烈,但論調也因此得以更加冷靜,思考更因此而得以更加深遠。
一開始,參加筆辯計程車大夫大多數並不贊同顧大嫂等女流之輩在華表壇胡鬧,認為此事不但辱君,而且辱國,將來傳到外國去大漢顏面何在?所以筆辯圍繞的是如何恢復皇家禮樂制度,建立皇家威儀。不過大宋之學術極重孟子一派,於“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之信條極為信服,承繼大宋的新漢知識分子由於所處的政治環境、經濟環境比之北宋又有變化,所以在這方面也走得更遠!在不知多少封文人之間的書信來往中開始出現一種聲音,認為顧大嫂若是沒有罵、不敢罵、不能罵,那才是真正得誤國誤君,才是真正的大漢之恥!在這場舉世矚目的筆辯浪潮中,這樣的聲音很難說是哪個達人高士的獨家明,若是有人特意檢閱這個時期士人們的書信就會現這個論調幾乎是同時出現在胡寅等幾個中青年學者的書信當中,並迅在士林產生漣漪般的影響力。
知識分子的反思與筆辯在時間上曠日持久,在空間上則跨過了漢宋疆界,幾乎和這個訊息本身一起影響到了南宋,南宋計程車人一開始也是抱著看笑話的態度來看待這件事情。這時楊時已死,他的衣缽弟子羅從彥也已病中奄奄,羅從彥的門人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後道:“還是龜山先生(楊時)把持得定,沒有隨流北上,胡先生(胡安國)將來與龜山先生相見於地下,只怕不能無愧!”胡安國北上後影響日大,儒林漸有南楊北胡之說,加之大漢如日方中,胡安國在北方所受禮遇又隆,其子胡寅、胡宏及其弟子李階、李鬱等均已名噪四海,使得胡安國一脈無論政治上學術上均有憑泰山俯覽天下之勢,南方後學對此多有酸意,所以楊時的門人才會特意提起。
羅從彥修為頗醇,身體雖弱,靈臺卻還保得清明,望北許久,這才道:“百年之後,不知誰當愧死。”門人不解,羅從彥問弟子中侍立在旁一直沒出聲的李侗:“北國諸女之舉,犯禮否?”
李侗想了想道:“華表壇既號言者無罪,諸女所言又不算無理取鬧,則於禮之大節,何犯之有?犯禮者,欲帶兵上壇者。”
羅從彥默然良久,嘆了一聲道:“何日我江南亦有華表!”數弟子聞言變色,羅從彥又道:“我學識淺薄,往後的事情可看不明白了。將來南北事起,君等但憑良心行事,便不愧對龜山。”即命李侗取陳了翁遺先師楊時之書信焚了,書信成為灰燼,而羅從彥亦隨之瞑目。
這等學界潛流只是後話,當時華表壇廣場上辯論的學子們還在迸著各種引人深思的驚人之論,但其論雖新,就深度而言則遠不及書齋中先生們的沉思。至於普通民眾更沒有想得這麼遠,周華死後廣場上的人就散得只剩下三成,散去的人大多是懼禍,而留下的人則部分出於同情與勇敢,部分出於相信折彥衝不會舉起屠刀。
終於,塘沽那邊傳來了訊息:“陛下來了!來了!”
聚集在華表壇廣場上的民眾都提起了心,吊起了膽,從中午一直等到黃昏,才見一隊騎兵擁著大漢皇帝的羽蓋輅車緩緩接近,顧大嫂等都站直了身,她身後的女人十有**都在抖,怕得比當初周華要上華表壇時還厲害。
這次皇帝的佇列中雖帶著御六金根,但他本人卻不在車裡,而是騎著高出凡馬一頭的西域名駒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兩旁的民眾望見無不山呼萬歲,不斷有人匍匐下跪。折彥衝也不回應,徑到華表壇前,整個廣場才靜了下來,站在前面看得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站在後面看不見的也受到了影響,半句話也不敢出口。
折彥衝在馬上抬頭望了那根華表一眼,翻身下馬,來到壇前,張老餘等老部民擁了上來行禮,張老餘道:“陛下……顧大嫂她雖然糊塗,但心地是不壞的,陛下千萬別怪她啊!”
折彥衝用力握了握張老餘的手道:“放心,我有分寸。”便大步上壇。
顧大嫂見到了他也不禁退了兩步,隨即穩住,鼓起勇氣大聲道:“陛下!你不該沒問過皇后就要納妃!你……你這樣做不對!”
她說這話時聲音顫,說了這話後連手也忍不住抖了起來,折彥衝在他們這幫老部民心目中乃是一個無敵的形象,沒見到折彥衝時顧大嫂還能潑辣地罵出來,這時見了卻很怕被他一句話就把自己給打了,誰知折彥衝卻只是彎腰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