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色惡俗、袒胸露腿的豔裝;她對鏡挽長髮、仔細描畫的精緻妝容,原來就是一臉花花綠綠……真相又何止於此,狂笑中的夜梟揮手打出一面鏡子,對金簡兒道:“你自己看,還記得這個小丫頭吧,哈哈,笑死人了!”
鏡子裡的小囡囡。金簡兒還記得。差不多三百年前的鄰居,小丫頭有個古怪乳名喚作‘阿蒜’。
在金簡兒的記憶裡,阿蒜很喜歡她這個鄰家漂亮姐姐,自己對小丫頭也多有照顧。可是鏡子裡的景色……
金簡兒記得。阿蒜跌倒了。自己把她扶起來,阿蒜抬起頭對自己笑;鏡子裡的阿蒜,被扶起來後向著歪臉醜漢吐口水;
金簡兒記得。阿蒜和一群街坊娃娃開開心心地跟在自己身邊,一起去逛熱鬧集市;鏡子裡的阿蒜和一群娃娃,圍在歪臉醜漢身邊扔石頭、扮鬼臉、唱著她們自己編的笑話醜漢的順口歌;
金簡兒記得,阿蒜的爹孃曾上門,誠摯謝她平時照顧阿蒜;鏡子裡阿蒜的父母,對歪臉口醜漢破口大罵,警告他不許再靠近自家女兒半步……
“你中眼兒障,鏡中景色才是真正發生事情。”夜梟越笑越開心,已經開始在地面顛自己的屁股了。
親身經歷皆虛幻,鏡中發生才是真!
別人對歪臉醜漢吐口水,對他全不避諱地笑話,對破口罵甚至揮拳頭;金簡兒卻因巫靈法術,以為自己仍是漂亮的女子,她看到的是他們對自己笑,對自己友善,對自己做過的好事讚不絕口道謝連連,所以她也會對那些人笑、謙遜、友好。
有時候她被誇讚得不好意思了……鏡中歪臉醜漢在人們的嘲笑、惡罵聲中掩口嬌笑。
這是什麼?這就是個笑話,一個不懂醜陋不知廉恥之人的笑話!
整整五百年,無論金簡兒人在何處,都永是當地最醜陋最難看的笑話。
轟一聲,金簡兒周身巫火熊熊燃燒,這是她的憤怒。心中狂怒,只想和巫靈拼命。只是那時金簡兒才剛剛真正‘收攏’了她的醜陋身魄,她很強但還遠遠比不得巫靈,憑她如何奮力攻擊都傷不到夜梟的半根翎毛。
夜梟笑得更加開心了,要是金簡兒漠然無以應反倒無趣。
“嘖嘖,修為不錯,這才五百年你就精進如斯,絕頂天資啊……小花容,你不覺得奇怪麼,就算你天資了得,總也比不得你家那個小天寶的,可小天寶在修行到五百年的時候,也不比你現在更強,何況你還身魂不符。”
“你要謝過本座慈悲才對,加持你身的巫法另有妙用,別人憎你厭你,只要你不怒不恨,你的元基就會受益你的修為便會增長。若非本座妙法,你哪有今天成就,還不磕頭道謝麼。”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此乃巫法使然,想讓金簡兒‘不知廉恥’,就只能用這道法術,而她若真‘不知廉恥’了就一定會修為急漲。
對小小花容,夜梟從未有過善意,不過巫靈另有深意且它太想看這場好戲、太想看這個笑話了,全不在乎會因此塑造出一個對巫靈恨之入骨的高手。高手也要看怎麼去比,在同輩巫家眼中金簡兒的本領卓絕,在夜梟看來依舊是個笑話。
金簡兒全不理會夜梟言語,瘋魔般窮追猛打。
這五百年經歷,其實都在當年為金鈴兒解除祖罰的‘條件’中,金簡兒不是不知道這一重,可她也曾真的以為巫靈已經放過她了,她真的以為噩夢提前結束了,全沒想到自己以為的希望竟是絕望,沒想到就在自己以為還有將來時原來早已永墜沉淪!
這其間的落差實在太大,希望到絕望只在一瞬之間,金簡兒受不了。
直到夜梟再次笑道:“小天寶就快死啦!”一句話彷彿驚雷入耳,金簡兒住手,愣愣望著巫靈,片刻呆滯片刻回神隨即外臉醜陋的漢子嘶啞追問:“你仔細說。”
“小天寶在人間時候橫行霸道也就算了,飛昇天外後依舊脾性不改。可仙庭又是什麼樣的地方?他那脾氣,上去後短短兩千多年,得罪了無數仇家。不止得罪外人,他上去後連咱們本門巫山大堂的賬都不買,一來二去鬧僵了,兩千年前就把他開革出宗。小天寶早就孤魂野鬼一個,處處喊打四面楚歌,誰知道他還能活多久。”
夜梟收斂翅膀重新跳回地面:“要我說啊,他死了是活該,他不死算走運……他要是死了可沒人給他報仇;他要是沒死也永遠等不來幫手。”
金鈴兒若死了。姐姐為他報仇;金鈴兒若能撐下去。姐姐會去助他、救他。
但無論報仇還是相助,都有個天大前提:金簡兒須得飛仙、須得足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