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聶元率先開口:“昔日和西羌那一戰,鋒弟受奸人所害戰死沙場,老夫當日也身受重傷,幸得一親衛以身相護,才能倖免於難。後來我曾派人去尋過你,探到你曾被西羌俘虜,具體下落卻是不明。我當時想著只要沒找到屍骨,就有生還的可能,派人不停地到處去打探你的下落。七年過去了啊,你還是一點訊息都沒有,我有時候想,你是不是在外面被……”說起往事,聶元滄桑的臉上仍是掩不住的憂傷,目不轉睛地盯著從小看著長大的風寫意,“若不是今日能在落日山莊重逢,老夫實在是無顏面對鋒弟。”說到後來,緊緊握住風寫意的手,想要確定眼前的人身上的溫度,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寫意靜靜坐著,長髮掩住臉上的神情,也遮住了一腔的情緒。
淺曦雙手捂著茶杯,從溫熱的茶水中汲取溫暖,接著問:“後來寫意是怎麼逃出來的?”
“當時我和聶榮一起被抓,羌人那邊看我們還小,又受了重傷,所以守衛並不嚴密。我和聶榮就在他們開慶功宴的時候一道逃了出來。”平淡不帶一絲波瀾的語氣,彷彿在訴說的是別人的故事。
“竟是這樣嗎?”聶元聽他這麼說,有些意外,道:“榮兒當初是自己一個人走回雲間的,滿身是傷口倒在聶宅外面,幸好第二天一早被開門的小廝發現,才撿回了一條命……”聶元並沒有說聶榮醒來的時候說是自己一個人逃回來的,作為一個父親,知道自己的愛子受到這樣的傷害,又何嘗不心痛?
這時候風寫意的頭突然抬了起來,他自然是聽出了聶元想幫聶榮隱瞞的深意,眼裡有一剎寒光畢現,隨即又斂去了。但那一刻的表情被淺曦捕捉到了。
“元伯父,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多提了。你我都知道,當初義父那支鐵騎營之所以戰敗,不過是因為聶家出了叛徒。我雖不是真正的聶家人,但義父待我視同己出,武術軍略皆是傾囊相授。元伯父又教我讀書習字和做人的道理,我曾經也真的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其他人也都會慢慢接受我的,總有一天我能夠真的融入聶家。可是……遭受最親近的人背叛……這種滋味……真的是比錐心還要痛苦。”寫意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將滿腔的苦澀連著茶水一起吞下。熱水入腹,胸中一股暖意慢慢漾開,他又恢復了平時那般懶懶的漫不經心的神態,見淺曦一臉酸澀地看著自己,伸出手摸摸她的頭,朝她輕輕一笑。
聶元無語,當年之事自己又何嘗不清楚。聶宏和聶全為了爭功奪權,向西羌洩密,導致聶鋒一營幾乎全軍覆沒。而威震西羌的聶家軍,也最終毀在他們二人手中。雖然聖上開明,允許戴罪立功,那兩個叛徒也早就自食其果,被剔除宗籍,畢竟慘劇已經釀成,逝去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而且當初,自己早就察覺他們有異心不是嗎?卻太過於輕視他們,沒想到他們竟視軍隊將士性命如無物,連這種滅絕人性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要是自己早日斷了他二人的妄念,便也不會有後事之果了罷。想到這裡,聶元只有深深嘆了一口氣,不過幸好寫意沒事,也算了了一樁心願。聶鋒半生戍守邊關,並無娶妻,在一次戰場上救下寫意,覺得與他甚是投緣就收之為義子。寫意這孩子從小就聰明非常,學什麼東西都比別人快。聶鋒對他的疼愛重視程度甚至超出了家中旁系血親,這才會招來諸多人的不滿。偏偏寫意這孩子又爭氣,十四歲跟著上戰場,屢立奇功。軍隊是個靠實力說話的地方,除了個別別有用心的人,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聶鋒今後會把聶家軍交給寫意,所以聶宏跟聶全才會因嫉生恨,想了如此陰損的招數,最終賠上了整隻軍營,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風寫意和蘇淺曦從聶元的客房中走出來,兩人靜靜漫步在楚宅的迴廊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行至白天比武招親的湖邊,寫意斜斜地倚靠在亭柱上,半眯著眼望著那一彎弦月。
淺曦蹲在湖邊,看著湖中的倒影,隨手撿起一顆石子,扔向湖中的那片銀光,霎時間波光粼粼,月影飄散。
“曦兒。”寫意出聲喚她。
“嗯?”淺曦回過頭來看向他。
“也許我該回聶家給義父上柱香……以前在軍營裡的時候,義父經常提起雲間城,山清水秀,人間福地。本來我們約好,那次戰勝之後收服西羌,就能一起回來的。”風寫意一直抬頭望著黑幕中的那道銀光,手遮在額前,指尖的冰涼觸感從眉心一直延伸至胸口。
“好,我陪你去。”淺曦安靜地回答。
寫意放下遮住前額的手,轉過頭,順著目光,正好瞅到又有兩人向這邊走來。
“宋兄,你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