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戰事,由於距離遙遠、訊息不暢的緣故,北京這邊其實已經沒法遙控指揮了——此時登州叛軍封鎖了海路,聞香教妖人堵塞了運河,至於陸路麼……朝廷本來就在前兩年裁撤了天下驛站,國家的公文傳送體系早已癱瘓。如今又有大股陝西流寇翻越太行山,侵襲北直隸與河南省各府縣,結果害得從南方進京的信差,即使走陸路北上也很不安全。故而眼下京師這邊收到的各方訊息也是時斷時續,常有錯漏出現。
在這樣的情況下,身在北京的崇禎皇帝饒是有著再怎麼強烈的掌控欲,也只能放權給下面,把希望寄託在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和南京守備太監韓贊周的身上,盼著他們能夠辦事得力,儘快傳來好訊息了。
最後,還要設法平抑京師的糧價、穩定人心……想到這裡,崇禎皇帝頓時又感到一陣無力:京師眼下短缺的可不是一萬石、兩萬石糧,而是數以百萬石計的糧食——因為朝廷要負責解決宣化、薊北、遼東的十餘萬邊軍、京中十餘萬官吏、宮中上萬太監宮娥和至少三四萬匹軍馬的口俸給食問題,僅僅是供養這麼多的非農業人口,一年的口糧加上抵達京師之後的陸路運途耗損,就需要三百多萬石糧米。
原本京師四周的燕冀平原,也是北方非常重要的產糧區,這也是明成祖遷都北京的依仗。雖然隨著歲月流轉,土地兼併得厲害,京畿地區好一點的田莊都掌握在皇親國戚和豪門權貴的手裡,朝廷收不上什麼賦稅,但至少會有不少餘糧被販運到京師,可以解決相當一部分京中百姓的口糧問題。
然而最近的這兩年,陝北、河南固然是千里赤地,北直隸這邊同樣也是旱澇災害不斷,建奴流寇更是接二連三地來串門,京畿鄉村不要說將餘糧供給京師,甚至還有幾百萬嗷嗷待哺的難民等著朝廷賑濟呢!
如此一加一減,更是使得京畿的糧荒危機雪上加霜、火上添油。偏偏眼下海運漕運一齊斷絕,即使江南有糧也無路北運——雖然從理論上說,還可以從湖廣產糧區橫跨整個河南省,再經過大名府,走陸路往京師輸送糧食,但就是在漕糧運輸最低潮的年份,京師也要從南方調入約三百萬石糧食。以載量十石的馬車計,三百萬糧食需要三十萬大車、六十萬匹騾馬、三十萬名車伕來運輸,這麼龐大的馬車排成一長列,行走在驛道上,前後將形成大約五六千里的長隊……而這還沒考慮騾馬和車伕一路上自身消耗的口糧!
不要說是崇禎年間的殘破亂世,就是國力鼎盛的永樂年間,大明帝國也撐不起這般誇張的荒誕開銷!
所以,在海路和運河都沒有被打通的情況下,變不出糧食的崇禎皇帝,眼下根本沒有辦法來平抑糧價,甚至連一套糧食配給制度都無法建立起來……如今,京中官員的俸糧已經只能全部折銀髮放(當然是按照平時的糧價),還得打個折扣。宣化、大同、薊北、遼東諸軍的口糧,更是早已停發、減發數月。京師的豪門權貴在這種時候還要囤積居奇,哄抬糧價,偏偏根本沒辦法下手懲治,弄得崇禎皇帝鬱悶不已。
總之,崇禎皇帝很快就發現,在海運和漕運被打通之前,京師的糧食危機就只能靠百姓勒緊腰帶苦熬。這種無可奈何的無力感,讓皇帝感覺很沮喪,不過近年來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倒也讓他見怪不怪了。
396。第396章 、崇禎皇帝的絕望(下)
第八十七章、崇禎皇帝的絕望(下)
PS:解釋一下本位面大淩河戰役明軍被殲滅十五萬的依據——首先,由於本時空的異變,祖大壽在大淩河城的屯糧很充足,所以戰役打了更長的時間,前前後後超過半年,朝廷可以組織更多波次的援軍過去填坑,死傷自然就更慘重。其次,兵力損失有兩種演算法,一種是隻算戰兵,一種是把苦力、役夫和雜兵統統算上,再加上吃空餉的名額,在兵部賬冊上顯示的數字就很龐大了。而報給崇禎皇帝的數字顯然比較浮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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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還有一樁急需處理的小麻煩,就是宣府、大同邊軍為了爭奪保安州銀礦而爆發內訌的破事了——光靠奏摺上描述的互相沖突的內容,崇禎皇帝一時半會兒實在分不清到底誰對誰錯、誰是誰非、誰真誰假,而眼下的時局也容不得慢慢核查審理……於是崇禎皇帝決心快刀斬亂麻,對涉嫌此事的武夫們各打五十大板,每人申斥一番了事,同時將保安州的銀礦收歸內監——如今宮裡也很缺銀子呢!
另外,又發了一道諭旨過去,敦促宣大邊軍儘快動員起一支精悍兵馬南下,負責協助北直隸地方官府清剿陝西流寇、彈壓地方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