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宣告死亡的“活死人”(1)
1994年,新婚燕爾的方然告別嬌妻,登上了飛機赴日研修一年。在高薪的誘惑和妻子的鼓動下,也為了未來生活的富足,研修期滿後,他非法滯留在日本,到處打黑工,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2002年,方然熬不住對妻子的相思,終於回到了祖國,然而迎接他的現實是:妻子和別人結了婚,而他則成了一個沒有戶籍、沒有身份、被宣告死亡的“活死人”……
秋天的東京有蕭瑟的街景。昨夜,銀杏樹的葉子還驕傲絢麗地掛在樹上,一夜寒冷,它們就帶著淡淡的溼氣片片凋落,積起厚厚的一地飄零。
這天,方然一早就出門了。他懷揣著東京某建設工業株式會社的招工啟事,匆匆向地鐵站走去。
日本的秋天本來就很安靜,容易讓人感到孤寂。天氣轉寒,人們都換上深色大衣,街市上,除了商業中心,很少有人閒逛。行人都在林木蒼黃的人行便道上無聲地疾行,只有腳下踩過的落葉吱吱作響,濺起片片枯黃如塵。
方然似乎習慣了這樣冷洌的風景,他攏了攏大衣領子,抬起頭看著不遠的地鐵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是方然在東京生活的第9個年頭,他和在北京的妻子楊柳,失去聯絡已經將近一年。
方然對我的講述,是從東京的秋天開始的。後來,在這篇稿子的寫作過程中,我的心裡一直瀰漫著深秋的淒冷和陰鬱。這是一個沒有戶籍、沒有身份,被宣告了死亡的“活死人”的人生故事。
1。 一生中最懷念的三年
我採訪方然的這年,他40歲。面前的他有些憔悴,但依然可以看出,這是一個面貌清俊的男子。
他是北京某名牌大學87級水利工程系的高材生,1991年畢業後被分配到北京某機床廠工作。剛剛踏入工作崗位,他就在工作之餘搞一些機械小發明,每年都能因此獲得廠裡頒發的技術革新獎,繼而受到了各級領導的賞識,成為單位的後備幹部。
3年後,27歲的方然因為業績突出,升任為廠裡最年輕的車間主任。在人們的眼中,他年輕英俊、有能力,前程一片光明,自然也就成為了眾多未婚女性追求的物件。但是性格略帶清傲的方然,遲遲沒有談戀愛,直到結識了大學剛畢業分到單位的技術員楊柳。
他們一見鍾情。第一次見面,他就愛上了這個女孩的那對大眼睛。他覺得那對眼睛是那樣清澈,清澈得就像自己家鄉雲南玉龍雪山的冰雪融化而成的小河。
熱戀中的他們幾乎每天都要見面。他們有過花前月下的依偎,有過燭光燈影中的對飲;有過細雨中的漫步,有過和風裡的呢喃;有過熱吻,也有過海誓山盟。“那時候,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就算是下雨天兒,都覺得陽光燦爛。”
方然對我一笑,那也是在我長達兩個小時的採訪中,他唯一的一次笑容。那笑容瞬息即逝,卻是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
就在他們把婚嫁的事情提到日程上的時候,方然經過單位推薦,在北京市技術幹部赴日本研修的選拔中脫穎而出,獲得了出國研修機械工程新技術的資格,為期一年。
直到今天,能夠被公派出國工作都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機遇,而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還是一種榮譽。沒有經過多少躊躇,方然和楊柳就共同決定了不放棄這次出國機會。而為了讓愛情不因久別生變,他們在1994年1月舉行了婚禮。婚後一個月,方然就和同事從首都機場乘飛機飛往日本東京。3個小時的旅程,飛行了2460公里後,方然看到了璀璨*的東京夜空。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一個被宣告死亡的“活死人”(2)
今天的方然,回憶起逝去的歲月,他說在國內工作的短短3年,才是他一生中最難忘、最懷念的日子。
2。 中途改變了航向的小船
東京是一座有著1200多萬人口的現代化國際城市,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初來乍到,方然對東京的一切都充滿好奇與欣賞。他在工作之餘四處遊走,淺草寺、富士山、臺場……都留下了他的足跡。方然也常常把在東京的見聞與自己的工作、生活情形一起寫在信裡,和遠在北京的楊柳一起分享。當然,寫在信裡的,還有方然對新婚妻子的思念和愛。楊柳的回信同樣熱烈而纏綿。
那時國際長途電話的費用還很昂貴,儘管如此,方然還是在出國前給楊柳留下了5000塊錢,在岳父岳母家安裝了一部電話。每一個週六的晚上9點,楊柳都會守候在電話邊,等待著來自遙遠的日本的溫暖話語;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