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1 / 4)

小說:刺蝟歌 作者:京文

身端起了陶缽:缽裡是礦泉水,越涼越好,涼得像數九寒冬的屋後水,譁一下熗進鍋裡。這一下事情成了多半,廖麥閉著眼都能看到激將的湯汁潔白如雪,滑膩似|乳。媽的,大騷物幹成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半個時辰的耐性,是加蒜瓣加醋加胡椒之類,是喝得額頂淋漓。

“你怎麼不喝?”廖麥盯住她。

“我,”她擦擦手,“我怕這槍藥味兒。”

廖麥不再理她。他一口氣喝了三碗,開始扳手指骨節了,扳得啪啪有聲。美蒂驚喜地盯著丈夫,兩眼星星一樣亮。廖麥將最後一口魚湯嚥下,搓搓手站起。他踱到門邊,伸手從溼淋淋的抄網裡一拎,拎出一個黑色塑膠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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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吃這條魚,我早嗅見它的腥味兒了。你要等我睡下後烹了自己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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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魚

廖麥把魚抖落在地上:奇怪的是它一動也不動,雙眼圓睜趴在地上看人。這魚泥灰色,頭顱圓而大,身體瘦小,兩個鰭像手臂一樣抄在頜下看人,嘴巴像人似的繃起。這魚的表情令人厭惡,從第一眼看到就厭惡。廖麥歸來之前湖塘裡就有這種魚,他發現它常常伏在近岸淺水邊上看田野裡的人。有一次他用抄網弄出一條,給扔在乾土末上半天就是不死,兩隻圓眼還在死死盯人。他氣得踢了一腳,它在土末裡滾動幾下,最後仍舊睜眼看人,彷彿不再想回湖塘了。記得當時正好美蒂走過來,她哎喲一聲拾起,吹著土末,細聲細氣哄它,重新放回水中。“這種醜魚賤貨該撈盡捕光,剁一剁餵鴨子!”他覺得四周灑滿了它的腥臭氣。那一次美蒂嘬著嘴巴說:“別價!別這樣說!”

最讓廖麥驚異的是後來:一天晚餐美蒂連吃了兩條醜魚,結果一夜不寧。她像醉了一樣臉紅眼斜,不停地咬他、咬他。他不得不躲閃她了,因為她把他的肩膀、後背都咬出血來。“哦哼?”他抹一把血漬放到燈下看著,額上青筋鼓脹。可是還沒容他發火,她已經像小貓似的偎住了他,一下連一下地親吻不息。

那天清晨起來他就去了湖塘邊,一刻不停地與伏在近岸的醜魚對視。他惡狠狠地罵它,還將手掌做成刀狀威嚇它。它在霞光裡一直無動於衷。就從這個早晨開始,他專心於研究這個疙裡疙瘩的醜陋水族了。

任何辭典裡都沒有它的記載。一些水產手冊、圖表等也翻遍了,沒有它的蹤跡。一個偶然的機會廖麥遇到了串鄉乞討的痴(乞)士,是滿臉髒膩頭髮打結的大痴士,這傢伙見多識廣,瞥了瞥它,隨口吐出“淫魚”二字,似乎就指了這種醜類。廖麥又給遠在東南地區的一位魚類專家朋友寄上了魚的繪圖,並附以詳細說明。一個月之後回信來了,專家確定無疑指出這是一種罕見的“淫魚”,東西方都有,並隨信抄來了一位叫杜巴塔斯的洋人寫下的小詩:“水中有淫魚,/名曰‘薩古斯’。/徵歡深水下,/日日易其妻。/淫情熾如火,/不克饜所欲,/行行向草岸,/調戲公羊妻,/公羊雙角上,/罩以綠帽子。”

於是很長時間,廖麥都戲稱自己為“公羊”。他將小詩抄下來玩味,兩口子在熱騰騰的蓮蓬頭下沐浴之後,一塊兒在落地燈下讀上一遍,每人吟詠一句。

今夜廖麥躺在炕上,聽著美蒂在灶間碰撞鍋勺,知道她開始烹調自己的美味了。他在想這種魚的來歷:該不是有人偷偷放進湖裡的吧?以前他曾問過美蒂,她答:“唉,一開始就在湖塘裡的,土生土長的物件啊。”廖麥未置可否。因為美蒂才是這片園子的真正主人,她用了近十年時間,先是短期承租、後來又買下它的使用權,期限是整整五十年!一個女人,何等氣魄,真像個騎馬揮刀的女響馬。可她那會兒是個嫵媚的單身女人哪。如果從頭說來,這將是悲慘世界上的一個奇蹟。這二百餘畝荒園第一眼見了就令他傾倒:籬笆標劃出邊界,田地方方,林木初起,還有一個大湖塘——準確點說是一處刀把形小湖,水面往少說也有五十市畝,當時看上去水草蕪雜。第一眼是月夜之下,是兩個人偷偷約會。

那時荒園初建,沒有像樣的房舍,只有兩間板棚。隔壁就睡了女兒蓓蓓。他是逃回來的,邁進園子不一會兒就和美蒂相攜出門,踏著一地銀霜來到湖塘邊。那天湖邊是一叢剛剛割倒十來天的菊芋秸子,散發出刺鼻的青生氣,有細密的毛刺,可他們全然不顧地躺倒。這是在遠離鎮子的地方,在海邊園子裡,他們長時間不吭一聲,只緊緊擁有。那一刻她的呼叫使湖塘裡的水族屏息靜氣。事實上他們把一切都忘了。“媽啊,真逮著漢子啦!”她大呼一聲,揪緊了他,淚水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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