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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麥驚疑於女兒的精確和熟稔,先是大張著嘴巴,後來點頭:“是的,這就是血腥掠奪。他一直在這樣掠奪。我們最後只好扔下園子,或者出門打工,或者到西河去重新找一塊大荒租下來……”
蓓蓓睜大眼睛:“西河口老珊婆有一些房子,從那兒往西走二十多里就是水窪地了,沒有人煙……”
“是的,就是那裡,就在老珊婆西邊二十里……唐童想把我們逼到那裡,答應我們的錢要多得多。可我說過孩子,這不是個錢的問題。”
“到底多少錢?”
“我的小花鹿蹄子,這得問你媽去。我說過了,這不是個錢的問題。”
“那到底是個什麼——問題?”
廖麥看著女兒耳垂上尚可辨析的那兩個洞眼,嘆一口氣,捉起了她的兩隻手。修長的手指——很小的時候他只見過她一面,她在睡夢中,他動她,她就緊緊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是食指;她還在酣睡,他站著一動不動……那個月夜如在眼前。他咳了一聲,把她的手放下,抬頭去看外邊。雲彩遮住了月亮。“孩子,你該多知道一些過去的事情,這片山地和海灘平原的事情,因為一轉眼你就這麼大了,世界變得真快……”
“我常聽你和媽媽講過去啊!”
“不,那還遠遠不夠,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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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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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而神秘的飢餓年代緩緩消逝的日子,是逐漸告別食土的日子。許多人相信神靈在用一種特殊的飢餓療法醫治這個世界:將流動著霍家血脈的人剔掉。最艱難的時光鎮上人還指望啃食樹皮和葉子,可是自佔山的響馬再到唐老駝幾年下來,全鎮街巷上已沒有一棵樹木。平原上的某些小村一眼望去還有一兩棵高樹,這在鎮上人看來簡直是恥辱的標誌。後來食土法門一開,紅光滿面的人就多了。可惜這些人徒有其表,胖而無力,比如說眼看四處的灌木生出來都不能砍伐:提不動钁頭。
那時小廖麥衣兜裡裝滿了指頂大的炒泥丸,一天到晚咯嘣咯嘣吃。他一天早上踏向街頭,發現昨天還見過的男人女人都睡在了冰涼的石板地上。他搖動呼喊他們,一個個就是不醒。從那會兒他才知道:長夢等於死亡,睡著,一直睡著,就成了礙事的物件,就得埋到地下了。母親早亡,父親千方百計要讓獨生兒子活下來,他見小廖麥吞吃黏土的難過相,就為其炒制了泥丸,它們變得香噴噴的,小廖麥高興了。
他嚼著泥丸跑出鎮子,在大海灘的灌木叢中來去自由。這裡沒有人,也沒有大野物,它們隨著大林子一起消失:鎮上人說變成藍眼人跑到大海另一面去了。沙地上的一些小動物,如小蜥蜴小螞蚱蝴蝶們,都成了他的知心好友。他的到來是灌木林中的小小節日,小野物們圍上他說東道西,打聽鎮上的趣事,還好奇地看他解了褲子撒尿。它們盯住小廖麥突出的、不停噴吐水流的小管子,大呼小叫:“天哪,原來洪水就是這樣氾濫起來的呀!”
刺蝟出現了。它們羞紅的小臉、靈動的眼睛,更有一身帶著尖刺釘的衣裝,都讓小廖麥驚喜不已。它們帶領他串遍了最偏僻的角落,從那兒找到了最甜的漿果。因為一隻只老熊於兩年前走開了,所以海灘上所有的野蜜都歸小廖麥所有。刺蝟每找到一處野蜜就要放聲歌唱:那歌聲如同風吹柳葉,沙啞而溫情,讓人一聽就要陶醉倒地,仰臥於熱乎乎的沙地上再也不想起來。
小廖麥自己一次也沒有找到野蜜,這事只得依仗刺蝟。他將一生不忘那種源於茫茫海灘的甘味,那種一切甜汁都不能取代的東西,是能夠解掉十八輩饞蟲的美味!這味道讓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擁有多麼發達的味蕾,知道了茫茫荒野裡最大的秘密其實就是隱藏的野蜜。
可是他必須讓刺蝟帶領自己遊走,然後在它們的拍手歌唱中一起陶醉。有一天他躺在熱沙上半天了,一直在傾聽刺蝟的咳嗽——吭吭聲一時不出現,它們也就一時沒有影子。他仰臉看天上游動的白雲,想著父親:偷偷戴上眼鏡,不時瞥一眼窗戶,一聽到響動趕緊把眼鏡藏了。他想著想著餓了,伸手掏衣兜裡的炒泥丸,這才發現兜裡空空的。他想野蜜想得心疼,飢餓像錘子一樣咚咚敲打胸口、後脊樑。他兩手在沙子上挖找、划動,想找到不小心撒下的炒泥丸。這樣翻著,突然沙子裡露出一個紫紅色的東西,閃著熒光。他又扒了一下,整個紫紅色的東西全暴露在了陽光下:一個大大的紅蛹,比人的大拇指還要大,像成熟的棗子那樣的顏色,身上有三個小眼睛似的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