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是你從窗幔後面看我?”
“是我……”
“你怎麼……”
但是公爵不知道接下去問什麼和怎麼結束問話;加上他的心跳得厲害,說話也覺得困難。羅戈任也沉默著,還像先前那樣望著他,也就是彷彿若有所思地望著。
“好了,我走了。”他突然說,準備再穿過街去。“你走你自己的,我們就在街上分開走吧……這樣我們會覺得好些……各走一邊……你會明白的。”
終於,他們從不同的人行道都拐向豌豆街並走近了羅戈任的家,公爵又開始雙腿發軟了,以致幾乎難以行走。已經是晚上10點左右了。老大婆那一半窗戶像剛才那樣開著,而羅戈任那裡的窗戶關著,而且在昏暗的夜色中垂下的白色窗幔變得格外醒目。公爵從對面人行道走近屋子;羅戈任則從自己這邊人行道走上臺階並朝他揮手。公爵穿過街走向他,登上了臺階。
“現在管院子人也不知道我回家了。我剛才說去帕夫洛夫斯克,在母親那裡也這麼說,”他臉帶狡猾而得意的微笑低聲說,“我們進去,誰也聽不見我們的聲音。”
他的手裡已經拿好鑰匙。上摟梯時,他轉過身來,警告公爵,讓他走得輕些。他悄悄地開了自己房間的門,放公爵進去,然後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面進去,並在身後關上門,把鑰匙放進口袋。
“我們往前走,”他悄聲低語說。
還是在季捷伊納亞街的人行道上時他說起話來就是悄聲低語的。儘管他外表非常鎮靜,但是內心卻深深不安。當他們走進緊靠著書房的廳堂時,他走近視窗並神秘地招呼公爵走到自己身邊來。
“你剛才打鈴找我,我在這裡馬上就猜到這是你本人;我踮著腳走近門邊,聽到你在跟帕夫季耶夫娜談話,而我在天剛亮的時候就吩咐過她:如果是你或者是你派的人,或者無論什麼人來敲我的門,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說我在家;特別要是你自己來問我的去處,更不能說,我還告訴她你的名字,後來,你走出去了,我忽然想到,要是你現在站在那裡,從街上察看或者守著呢?於是我就走到這扇窗跟前,撩開窗幔望了一下,而你站在那裡正朝我望著……就是這麼回事。”
“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在什麼地方?”公爵喘著氣說。
“她……在這裡,”羅戈任慢騰騰地說,似乎稍稍等了一會才回答。
“在哪裡?”
羅戈任抬眼望著公爵,凝神地望著他。
“我們走……”
他一直低語音,而且不急不忙,慢條斯理,仍像先前那樣,似乎奇怪地若有所思著。甚至在講掀起窗幔的事候,也彷彿是在講別的事似的,儘管他講的時候十分衝動。
他們走進書房,從公爵上次到過這裡以來,這個房間裡發生了一些變化:一道綠色花緞絲幔簾橫穿整個房間(兩端各有一個出入口,把書房和放著羅戈任床鋪的凹室隔了開來。沉重的幔簾垂下著,入口也都關著。但是房間裡很暗;彼得堡夏日的白夜也開始變得昏暗,因此若是沒有滿月,在羅戈任放下窗幔的幽暗的房間裡是難以看清楚什麼的。確實,還能辨認人的臉,但很模糊。羅戈任照例臉色蒼白:眼睛凝視著公爵,特別閃亮,但似乎定定呆呆的。
“你哪怕點支蠟燭?”公爵說。
“不,不用,”羅戈任回答著,挽起公爵的手,把他按到椅子上;他自己移過一把椅子在公爵對面坐下,近得幾乎碰著膝蓋。他們之間稍稍靠邊的地方有一張小園桌。“坐吧,暫時先坐一會!”他說,彷彿在勸對方坐些時候。他們沉默了一會。“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家旅館落腳的,”他說起話來,正像有的時候那樣,在談主要的話題前,先從與正題沒有直接關係的局外細節開始談起,“我走進走廊,就想:也許,他現在正坐著等我,就像此刻我等他一樣。你去過教師妻子家了?”
“去過,”由於劇烈的心跳,公爵勉強才能說出話來。
“我就想到過這點,我想,還是有話要談的……後來還想:我帶他來這裡過夜吧,這樣今天夜裡就可以一起……”
“羅戈任!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在哪裡?”公爵突然低聲說,並渾身上下打著顫,站了起來,羅戈任也站起身。
“在那裡,”他朝幔簾那邊點了下頭,低語說。
“她睡了?”公爵低聲問。
羅戈任又像剛才那樣凝神望了他一眼。
“還是走過去吧!……只不過你……算了,走吧!”
他撩起入口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