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部分(3 / 4)

小說:斜街 作者:希望之舟

下來到天主教堂接受領洗,是兩天以後的事情。按照教區的要求,魯斯姆特爾神父除了給福記公司別墅區的天主教徒定期做彌撒外,一項重要的職責就是以天主教堂為依託,在鎮上傳教佈道。他的漢話今非昔比,不但已像當年的羅西尼神父那麼流利,侃侃而談的福音竟也像羅西尼神父那麼入鄉隨俗、娓娓動聽。傾聽著他對天堂和地獄的描繪,覺悟著人類與生俱來的罪孽,劉寡婦終於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她今生今世吃盡了苦頭,原來是打算來生來世理直氣壯地走進用黃金鋪地、用寶石蓋屋的天堂,天堂原來是她來生來世的家園。她想她已經因為與生俱來的原罪經受了半輩子的苦難,不妨再接再厲,再花半輩子的時間經受一些苦難,有朝一日贖盡了原罪,就升上天堂享受榮華富貴。

可是,僅僅過了一個月,無論姚秀珍怎樣攛掇,她卻再也不肯去教堂聽彌撒了。姚媒婆以為她因自己的一雙盲眼毫無起色才對上帝失去了信心,於是就勸她不要急於求成,上帝早晚會叫她重見光明。可她卻說自己並不是為了重見光明才去教堂的,使姚秀珍如墜迷霧,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她沒把自己的隱衷告訴姚秀珍,卻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兒子。

“上帝可不是好神仙!他叫別人孝順他勝過孝順父母,就叫媽心裡不踏實。一個什麼人的父親死了,這個人要告假回家埋死人,他卻不答應,叫死人埋死人。死人怎麼會埋死人?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他還說孝順父母勝過孝順他的人,就不配做他的徒弟。都孝順他了,人還養兒育女幹什麼,養兒防老不就成了一句空話?生不養死不葬,來生來世就是進了天堂也白搭。再說,咱人窮命賤,恐怕信了他也進不了天堂,連洋人的小租界咱還不敢隨便出出進進呢!”

第五章(4)

福記公司的別墅區被鎮上的人們稱為“小租界”,倒不是完全因為那裡充滿了異國情調,同時還因為駐守在那裡的錫克族士兵虎視眈眈,猶如巡捕。三十八戶來自歐洲的家庭分別佔據了三十八棟別墅和三十八座花園,共同擁有著一座天主教堂、一座基督教堂、兩塊網球場和一條寬闊的林蔭大道。平時,除了福記公司金髮碧眼的高階職員及其眷屬,在別墅區頻頻出現的人都是中國傭人,什麼廚工啦、花工啦、洗衣工啦、雜工啦,偶有行人出現在別墅區,也大都匆匆忙忙,轉眼功夫就離開了別墅區。錫克族士兵對忙忙碌碌的傭人視而不見,只對形形色色的行人嚴陣以待,衣衫襤褸的行人一旦停住腳步滯留不前,他們能逃過錫克族士兵手中的警棍,卻逃不過錫克族士兵鷹隼般的眼睛和獅子般的怒吼,很快就會被錫克族士兵轟趕蠢豬野狗犟驢似地趕出別墅區。就連平時衣冠還算整齊的劉秋生也沒能倖免於難。

不過,他懷著好奇心去別墅區遊逛時,雖然最終也沒有逃過錫克族士兵鷹隼般的眼睛,卻在別墅區滯留了很長時間。那時,他如入無人之境,先是慢騰騰溜達了幾座花園,甚至在一個花工驚恐的目光下趴在窗戶上朝洋人的房間窺視了一陣子,然後才走到一道綠籬前,把兩條胳膊交叉起來觀看兩個金髮女人共同戲耍的一種遊戲。隔著一道綠籬,一塊長方形的平整如織的草地上,兩個金髮女人各持一把漏勺模樣的東西,把一隻白色的圓球推來擋去,好像那隻白色的圓球是燙嘴的元宵,她們誰也不肯用漏勺把燙嘴的元宵撈進自己嘴裡,都指望燙嘴的元宵燙了對方的嘴。他不知道這是網球,只知道這是遊戲。不過,使他喪失警惕的東西卻不是遊戲,而是她們的**。所以,當一張鍋底般的黑臉突然擋住他的視線,他起初以為天空驟然間就變得漆黑一團,漆黑一團的天空只剩下了兩顆會眨眼睛的星星。

擋住他視線的是一個名叫辛巴的錫克族士兵。辛巴為自己的失職行為大發雷霆,一邊吼叫著,一邊揮舞著警棍,拚命追逐他的腦袋。見他抱著腦袋逃到了東馬市街,辛巴才氣氣喘吁吁地把警棍放了下來。他朝辛巴啐了一口唾沫,辛巴卻用警棍在地上犁了一道溝,那意思是告訴他,從今往後,他再也沒有機會把洋女人的**當戲看了。

聽母親說起上帝,他忽然想起了這事,於是也忿忿不平起來。

“媽說得對,上帝不是好神仙!他叫白洋人玩遊戲,叫黑洋人給白洋人站崗放哨,卻叫咱死活都看不懂白洋人玩的是什麼遊戲。”

劉寡婦始終沒有把自己的隱衷告訴姚秀珍,無論姚秀珍怎麼攛掇,反正不去聽彌撒了。在六六衚衕,彤雲是姚秀珍惟一沒有攛掇過的女人,然而彤雲卻是斜街繼她之後第二個信奉上帝的女人。不過,彤雲信奉的卻不是天主教,而是基督教。彤雲去基督教堂皈依上帝時,基督教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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