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教教民那一頭衝開一條血路殺出來的,人人衣衫帶血。楚萬里一到,這才算稍稍穩定下來軍心,禁衛軍骨幹分發下去掌握這雜亂的隊伍,這些老兵甚或下級軍官,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絕對精銳,身先士卒的帶隊衝殺兩場,就振作了不少士氣。
一直到下半夜,雙方的陣線這才穩定下來——楚萬里這頭,是因為手頭這些人馬今夜拖過來拖過去,遭遇了太多變故,禁衛軍骨幹又實在太少,實在已經精疲力竭,能不後退就算好的了。而香教這邊,雖然士氣如虹,可畢竟還是不能和正規營頭比,器械上也差著不少,遭遇幾次迎頭痛擊之後,紛紛退後,乾脆找地方加入搶劫屠殺焚燒的人群當中去了,閻書勤帶著老香教的骨幹衝殺幾次,死傷百餘,不管他再怎麼瞋目怒喝,拼命打氣,這隊伍一時間難得拉上去了。只退下來再說。
紫禁城就在北京的最中心,隱然為兩邊之界。一邊已經成了火城,成了地獄般景象。一邊也好不到哪裡去,全是大群大群驚惶到了極處的難民,誰也不知道還能撐持多久,哭喊聲驚天動。
立在中間的紫禁城,已經是火光直透雲霄,不時有燒穿的宮殿樓宇轟然倒塌,每當這個時候,整個北京城就刮過一陣幾乎是所有人同聲喊出的驚呼!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又暗了下去。京城的混戰仍然在接下來的白天黑夜當中持續著。
香教的人馬源源不斷的繼續入城,他們在北地人力資源幾乎是無窮無盡的。半邊北京城被他們摧破殆盡之後,就又盯上了這在楚萬里盡力保護之下的另外半邊。一天一夜的搶劫殺戮,讓哪怕是最老實的香教教徒也紅了眼睛。整整一天當中,香教不斷的向這邊發起衝擊,又一次次的被打退。楚萬里他們苦苦的又支撐了一天。
聚在這邊半城的百姓,幾乎將永定門左近擠得水洩不通。人人都在拜倒唸佛,乞求徐一凡徐大帥早點來到北京,解救此方生靈。從昨夜再到今晚的這種折磨,讓所有人都不成人形。只沉默而恐懼的聚集在一處,等待著不可知的命運。
人們也不敢出城逃散,僅僅是永定門一牆之隔,如果站在城頭,就能看見外頭已經是無數的八卦旗朝著這裡湧過來。看著城頭還有兵把守,這些八卦旗又引導著人流,從另外一個方向入城而來!
北京城在新的一天裡,一邊像是地獄,一邊卻又像是墳場。
槍聲、喊殺聲、人垂死的哭喊掙扎聲,雖然沒有昨夜那樣密集而混亂,可仍然不斷的飄過來,提醒著這裡所有的人們身處在怎樣的環境當中。
萬壽山的火已經熄了,在城西面只冒出縷縷殘煙,紫禁城的火頭在整整一天裡仍然在無窮無盡的燒著,似乎要將滿清二百餘年的統治,徹底焚燒乾淨!
時間,隨著這混亂和殺戮飛快的走過去,已經是公元一八九六年農曆的三月初七的凌晨了。
夜正是在最深的時候。
寒氣逼人。
楚萬里在瓦礫堆裡一瘸一拐的走著,葛起泰和袁世凱侍衛在他左右。北京城中,他和袁世凱是唯一穿著禁衛軍軍服的人。雖然已經又是灰又是血,可在這半城芶延殘喘的百姓看過來,就是最大的希望所在。
皇帝已經不在了,朝廷崩塌,公卿大臣,不知道剩下的還有幾個。現在能救此城的,只有徐一凡大帥了!而他也的確派了人來,要不然,只怕這半邊城現在都保不住了!
楚萬里起著的作用,就是到處走動,激勵手下雜牌人馬堅持到底。讓老百姓看著他身上的衣服,能稍稍安心一些。
香教還在源源不斷的進來,白天還在不斷的發起衝擊。雖然對於訓練有素的軍人來說,這些衝擊雜亂無章,虎頭蛇尾,根本沒什麼對付不了了。可是現在楚萬里手底下能有多少訓練有素的軍人?要據守的安全線又是這樣的長,北京城太他媽的大了。每個巷口口,擺不了幾個兵,子彈也打一發少一發。再加上一天兩夜下來,吃沒吃的,喝沒喝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可香教有的是人,哪怕照著這樣不斷的衝下去,他們也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了!
走過幾條街,撫慰了幾百號難民。繞到一個人少一些的地方,楚萬里一屁股坐了下來。紫禁城還在燃燒的熊熊火光照在他臉上,看出來,僅僅一天兩夜,楚萬里瘦了大圈下來,嘴唇也幹了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腿上傷口抽痛,他坐在那兒,只齜牙咧嘴。
葛起泰侍立在他身邊,遲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您說,大帥什麼時候能到?”
楚萬里有氣無力的斜了他一眼:“怕了?”
葛起泰一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