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與哈蘇在水囊泡的中央相對而坐,周圍不時閃過的水下光影在他們身邊投下斑駁亮斑。郝仁對哈蘇提出一個問題:“如果有一項本能,它從生物進化的角度講對你們的繁衍和進化都毫無助益,它與獲取食物或提高生存機率無關,只是讓你們對其他一些具有知性、理論上可以交流的智慧生物產生莫名其妙的敵對心,你覺得這種‘本能’是自然產生的或者正常的麼?”
哈蘇搖著頭就打算站起來,郝仁叫住了他:“這是很嚴肅的問題,希望你能認真對待。”
哈蘇冷哼一聲:“或許你是認真的,但你不瞭解獵殺本能對獵魔人的重要性,這是一萬年來我們在異類戰爭中佔據上風的關鍵。”
“但如果沒有獵殺本能,異類戰爭根本就不存在——它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它恰恰是問題本身,”郝仁抬手指向白火,“這位年輕的獵魔人絕對有跟你不一樣的看法,因為她跟我一樣,都可以跳出獵殺本能的控制而冷靜思考這個問題。你這樣的老牌獵魔人已經被獵殺本能控制太久,甚至當成了你生命中理所當然的一部分,以至於你根本不去思考它的不合理性。”
哈蘇那張總是板著的臉上終於露出些古怪的神色:“這是我聽過的最怪異的言論……你知道你在討論的是一種近乎自然現象的東西麼?討論它的合理性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它古往今來就這麼存在著。”
“那麼新生代獵魔人對異類的本能敵意正在減弱你該怎麼解釋?”郝仁攤開手:“你們並沒遇上什麼遺傳病,地球上的環境變化也不至於影響到這方面。如果獵殺本能真是一個理所應當的現象,那麼它的消退是不是也是理所應當的?如果它的消退也是理所應當,那它之前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圖坦因默默看著郝仁和哈蘇的爭論,這個沉默的男人沒有發表任何看法,他從懷中取出一本古老的祈禱書,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坐在水泡邊緣開始默默研讀。這裡已經是水下十幾米深的地方,光線晦暗,然而這並不影響一個大師級獵魔人的視線。
索瑪正在水泡外面維持這個魔法環境,莎琪拉好奇地來到郝仁旁邊,聽著這場怪異的討論。
哈蘇意識到眼前這個看上去毛毛躁躁的年輕人類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是個天真的愣頭青,他從郝仁的一些言論中聽出了某種被隱藏起來的線索味道。這個古老的獵魔人能活到今天不全是憑著戰鬥力,他還具備一個長者應有的機敏和沉靜。在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哈蘇微微搖頭:“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但我仍然堅持一點:在獵殺本能已經切實存在的前提下,再討論它是否應該存在是毫無意義的。無論是本能控制了我們,還是我們在利用這種本能,它都是一個既成事實,而且我們對此欣然處之。”
薇薇安來到郝仁身邊看著哈蘇:“哈蘇,你是個比較聰明的獵魔人,我現在以一個長者的身份告訴你一些事情:各個異類種群之間的先天對立也正在減弱,包括狼人和血族之間的。我知道上次雅典庇護所的亂子有你一大半功勞,那你應該也看到了那裡異族混居的情況——在神話時代,這是不可能的。我有一個看法:不論獵魔人還是異類,本質上其實完全一樣,對這顆星球真正的主人人類而言,我們全都是超自然的‘異族’。所謂獵殺本能並沒有比異類之間的先天敵對要高明到哪去,這統統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在一萬年前突然冒出來的現象,而現在它開始消退了,你親眼看到它消退的情況,所以我建議你冷靜下來好好考慮一下這背後的真相。”
在遠處安靜冥想的白火抬起頭向這邊看了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光彩閃過,但隨後又低下頭去,彷彿對這邊的討論漠不關心。
哈蘇僅剩的一隻眼睛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他深吸口氣:“你們是不是掌握了什麼……上古的秘密?”
薇薇安沉吟片刻,抬起頭來:“你有沒有想過存在所有異類和獵魔人和平共處的世界?”
哈蘇:“……如果是這種玩笑話那就別討論了。”
郝仁一攤手:“好吧那換種說法:你覺得獵魔人和異類是這顆星球土生土長的?你敢指著進化論和地層化石樣本庫說自己是這顆星球上土生土長的麼?”
圖坦因和白火同時抬起頭來,倆人再也不能假裝冥想下去了。
“你是說‘迴歸之日’?”哈蘇的上半身微微探過來,“關於‘迴歸之日’有兩個解釋,第一種解釋是異類力量的迴歸,另一種解釋則相反,是異類將回歸到某個被稱作起源世界的地方……難道你們探測到了那個起源世界?!”
郝仁沒直接回答,而是稍微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