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回頭望著眾人來時的方向,那條濃霧中的小徑已經消失不見,原地僅剩下一層水波紋般盪漾的黑色鏡面,這層圓形“鏡面”就好像描畫在空間中一樣突兀地從建築物中延伸出來,寬達十幾米,邊緣彷彿幹畫法的油彩一般浮動著很多瑣碎的黑色條帶。他好奇地伸手過去碰了碰,沒感覺自己接觸到任何實體,他又探頭進去看了一眼,發現“鏡子”對面仍然是那條小路。海瑟安娜在後面沒好氣地扔過來一句話:“要想回去的話從這種鏡面就能離開了,沿著路一直走就行。你們身上有印記,只要不闖進濃霧裡去就沒問題,陰影介層和現實世界交叉的出入口都有一個古老者鎮守,跟他們說一聲你們就能自由出入這個地方。不過千萬別帶人進來——你們的印記只對自己有效,外人一旦進入第二層陰影空間指定喪命。”
這種鏡面一樣的東西就是陰影堡壘通向外界的通道,它們分佈在城市各處,通道兩頭都有強大的門衛看守著。郝仁眼前這個還是其中比較小的一個,在城市中更加防守嚴密的地方還有專用於大宗物資出入的大型出入口,不過那裡就不是訪客可以隨便踏足的地方了。海瑟安娜帶著眾人離開這處平臺,在平臺盡頭的臺階前眾人看到一株高大的古樹,郝仁忍不住多看了這株樹幾眼:這棵樹與正常的樹木不太一樣,它那斑駁褶皺的樹皮糾結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張蒼老的面孔般。
“我有何奇怪的麼?”郝仁這邊正觀察呢,那古樹竟然真的開口了,樹幹上的褶皺一陣抖動,從那厚重的樹皮下面露出一對暗褐色的眼珠,吱吱嘎嘎的木質摩擦聲在樹幹深處響起,“嗯……不認識的傢伙,外來者……不過有海瑟安娜引導,應該可以信任。不要在城市裡搗亂。否則會變成肥料。”
“這是古樹岡魯達爾,這扇大門的守衛者,是一百年前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海瑟安娜對古樹微微鞠躬致意。這才給郝仁介紹,“每個通道都有兩個守門人,現實世界和陰影堡壘各一個,赫斯珀瑞斯前輩把守著這條通道的現實層面,岡魯達爾則把守陰影一面。別小看岡魯達爾的力量。這座城市所有植物都聽他號令,他雖然在這裡守門,但同時還監控著其他所有城區的街道,而且他也是從神話時代存活至今的古老者,從年齡上說是這座城最有資歷的長者之一。”
古樹岡魯達爾矜持地搖擺著樹冠,似乎很喜歡這種關於年齡和資歷的稱讚,不過薇薇安繞著它轉了一圈之後突然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我好像見過你……等會,當年好像還是我把你種下去的!我想起來了——說好的果子呢?”
岡魯達爾樹冠一抖,這才凝神看了薇薇安一眼,結果整棵樹都跟開了振動模式一樣哆嗦起來:“女……女主人!”
薇薇安才不管這個。她上去抓著岡魯達爾的樹幹一陣晃盪:“掛果了沒掛果了沒?說好的果子呢?!”
岡魯達爾嘩嘩地往下掉著葉子和枯枝,聲音裡都帶著顫音兒:“等……等等……這是個誤會!我不是果樹啊!我早就說過我不是果樹啊!我剛會說話的時候就跟你解釋過了啊!我是個戰鬥型的樹人啊!”
薇薇安失望地鬆開手:“切,我知道,我就是不爽——當初浪費了我好幾年的時間才知道拿錯樹苗了……”
郝仁很奇怪:“這怎麼回事?”
“它是我從尤彌爾的花園裡帶出來的,”薇薇安一肚子怨念,“有一次我去尤彌爾那邊串門,發現一種果子很好吃,就去果園裡剪了根樹枝回來自己種,結果拿錯了,費心費力地照顧好幾年才知道丫是個不結果的樹人。長果子的那個是它二表叔。嘖,我在一棵破樹下面傻高興了好幾年啊,還天天興致勃勃給它澆水施肥呢,結果連個果子都結不出來。”
海瑟安娜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岡魯達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說呢怎麼每次我一提起薇薇安大人的事情你就裝睡,原來是這麼回事……虧我還一直把你當前輩崇拜著!”
岡魯達爾樹冠一抖:“那又怎樣!從年齡上我就是你的前輩!要注意長幼尊卑,時局再艱難都不能忘了以前的榮耀,要是光為了苟且偷生而活著的話,那跟我東邊樹杈第三個分叉上那窩暗影夜雀有什麼分別!”
岡魯達爾說著還把自己的枝椏展開。以證明自己東邊樹杈第三個分叉上真的住著一窩鳥,用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
海瑟安娜無言以對,只能呵呵乾笑著點頭,而薇薇安卻有所感嘆地看了這株古樹一眼:“算了,你好好活著吧……活得更久一點,北歐那一系被殺的雞犬不留,已經只剩下你這麼一棵樹還記著他們長啥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