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不果之下,又用了不少軟硬兼施的法子。無論他如何折騰,我只作個咬緊了的蚌殼,死活不肯吐露出些津液出來。逼得極了,在心底將她的名字唸了百千遍,為了她,不論怎樣的折磨,我都忍得住。趙匡胤最終還是沒問出他想要的答案,狠狠發洩了幾番,也便偃旗息鼓了。
我很是鬆了口氣,將寢室移至後院梧桐林畔的鳳棲閣中,那兒僻靜,又靠近側門,再借故將一干宮女內侍遣得遠遠的,便於他潛進。
已逾數日,卻遲遲沒有音訊。
那日,我禁不住疲倦,臥在梧桐樹下的涼亭軟榻上昏昏欲睡。
三魂七魄尚在幽明一線間飄忽悠盪,面上唇上飛絮拂羽般的觸感陣陣煩擾而來,我以為是桐葉、白蛉之類,也懶得睜眼,伸手隨意一揮。
“啪”的一聲脆響。
我一驚而醒。
面前一個十五六歲的華服少年,右掌捂了面頰,一雙瞪圓的眸子驚愕地盯著我。
我還未及反應,他惱羞成怒,咆哮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打本……公子!看我不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我忽然間明白了這陌生少年是誰,他發怒的模樣,與那人如出一轍。只是,同樣的神情聲勢,在那人身上,是不怒自威令人畏服的天子威儀;而在這少年身上,倒更像只張牙舞爪的大貓,反而令我覺得有些好笑。
我起身,作惶恐狀道:“不知太子殿下駕臨,未能遠迎,是下臣之罪。下臣這便向皇上請罪去。”
他先是一愣:“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言語未盡,頓悟,大急道:“不准你稟告父皇我來此過,聽見了沒?”
我暗暗發笑,面上不露聲色:“太子殿下這是命令下臣麼?可惜下臣天生性子乖剌,最是吃軟不吃硬,只怕要令殿下失望了……”
他果然中計,又惱又窘,擰眉跺足半晌,不得已逼出幾個蚊吶般的音調來:“這桐宮我早就想來瞧瞧了,可每次都被父皇呵斥了回去……這次偷偷潛進,若是被父皇發覺,定又免不了一頓懲艾……”
我見他面上委屈又倔強的神色,不知為何覺得很是討人喜,微笑道:“既然殿下軟言相求,今日之事,下臣隻字不提便是。”
他怔怔望我,忽道:“你……真是李煜?江南國主李煜?”
我微頷首:“正是。”
他又發了一陣呆,道:“宮中上下俱傳你是媚上亂闈的佞幸,可我覺著不像……你生得真好看……”
我心中苦澀不已,別過臉去,“人言可畏,太子殿下還請避嫌,免壞清譽。”
他哼了一聲,一臉桀驁不馴:“人言可畏,畏得過我太子?若是誰敢在我面前身後亂嚼舌根搬弄是非,我滅他滿門抄他三族!”
我暗歎,太子德昭也不過十五稚齡,卻早已習慣了至高尊榮所賦予他的淡漠眾生的生殺大權。從他稚氣尚存卻英華內蘊的早慧的面容之上,我似乎預見了這個皇朝的脈脈生機,百年繁華。
我淡淡道:“時辰不早了,還請殿下及時回駕。”
他不動,抿了抿唇,道:“我聽聞民間晦言私語,道是‘江南剩有李花開,也被君王強折來’,他們所言,可是確鑿?”
我攥緊拳,抑制著胸臆間幾欲沸騰的憤懣與屈辱,冷冷道:“我身在深宮,哪知宮外之事,殿下請回罷!”
他被我一句不涼不熱的奚落,氣得面色漲紅,半晌不言語。忽然兩步走到我面前,平視著我。
北人素來身形頎長彪悍,不同於南人的羸秀挑拔。我這才發現,他幾乎與我身高相若了。
他極認真地說道:“等我日後登基,定要娶你做我的妃子,你要等著我知道麼?”
我啞然失笑。
前言撤回,他分明還是個天真而不諳世事的孩子,居然生出這般荒誕不堪的念頭。
忖思間,那孩子忽然湊了過來。
唇上溫熱柔軟的觸感輕輕摩挲,帶著一股春荑嫩芷般清新又青澀的氣息。
我一驚,忙推開他,慍道:“堂堂太子,淨做些齷齪放誕的泆行,也不學好!”
他也不惱,扯著我的衣袖,得了便宜似的涎著臉道:“你不是檢校太傅麼,你來教我,我便學好了。”
我哭笑不得,正待反詰,身後遽然一聲怒喝。
“你們在做什麼?”
太子德昭面色一白,急忙撤了手,低頭行禮:“父皇……”
趙匡胤大步走入涼亭,陰沉著臉,聲色俱厲:“你不在東宮好好讀書習武,跑到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