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1 / 4)

從北大到柏林(4)

這個出乎意料的變數,使傅斯年如同捱了一記悶棍,頓感天旋地轉。傅斯年以及部分正直官員皆表示不能接受這一怪誕的說辭,聲言要訴諸法律。就在決定是一隻“海龜”還是“土鱉”這一重大人生命運的緊要關頭,以行俠仗義著稱的山東省教育廳一位叫陳雪南(名豫)的科長,出於對傅氏的同情和對貪官汙吏的義憤,挺身而出,據理力爭,堅持應以考試結果為準,力主傅斯年放洋,並言道:“如果成績這麼優越的學生,都不讓他留學,還辦什麼教育!”【20】眼看陳科長已不顧自身得失跳將出來與當權者叫起板來,一批具有文化良知的官員也藉機出面為傅氏大鳴不平。另有一群見風使舵,欲走後門而最終落敗者,也趁機煽風點火,四處鼓譟,給既得利益者施加壓力。在四面楚歌的叫喊聲中,當權者出於各種考慮,終於作出讓步,把傅氏列入官費留學生名單。垂頭喪氣的傅斯年得此喜訊,當場喊了一聲“我的娘!”差點昏厥過去。待喝下一碗清水,長噓一口氣後,傅斯年打起精神,搓幹手心中那溼漉漉的汗珠,收拾行李返回北大,於同年12月26日,晃動著小山包一樣龐大肥碩的身軀,由北京起身去上海,乘輪船赴歐洲,開始了為期數年的留學生涯。

就在傅斯年即將踏出國門之時,上海著名資本家、紡織大王穆藕初表示將陸續捐出10萬元鉅款給北大,要求校方選送五位五四運動中的學生領袖出國留學。留學期間的費用,比一般官費學生略多。當時的官費生每人每月90美元,穆藕初開出的費用為每人每月120美元。在北大代理校長蔣夢麟和胡適等人的策劃下,選出了段錫朋、羅家倫、周炳琳、康白情、汪敬熙等五人。因清朝末年政府曾派五位大員出國考察憲政,時稱“五大臣出洋”,此次五位學子得此惠顧,被坊間戲稱為北大“五大臣出洋”,一時為社會廣泛矚目。當時北大還有一位與“五大臣”勢均力敵的學生孟壽椿,本在預選之內,因名額限制被叫停。“五大臣”憐惜同學手足之誼,頗感過意不去,乃相商每人自願每月只要100美元,把多餘的錢湊起來增加一個名額,孟壽椿得以好夢成真。穆氏捐款的受惠者實際上已是“六大臣”,只是“五大臣”的名聲已經叫響,沒有人再去計較是五還是六了。

且說傅斯年到達英國後,先入倫敦大學跟隨史培曼(Spearman)教授攻讀實驗心理學,後兼及生理和數學、化學、統計學等。1923年由英國至德國,入柏林大學研究院攻讀比較語言學與史學。傅斯年之所以離英赴德,正如其北大同窗羅家倫所言:“一方面受柏林大學裡當時兩種學術空氣的影響,一方面受在柏林大學的朋友陳寅恪、俞大維各位的影響。”【21】

正是為陳、俞二人的才學、人格與聲名所吸引,“目空一切”的傅斯年才棄英赴德走進了柏林大學校園。隨著傅氏的到來,形成了20世紀上半葉中國近代史上政學兩界名重一時的姻親三角聯盟,同時演繹了一段天才交會過往的歷史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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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初會(1)

傅斯年與陳寅恪初次謀面,是他在北京大學讀書時,由同窗好友、陳寅恪的弟弟陳登恪介紹結識的。具體的時間已不可考,大約在1915年春夏之季,離著名的五四運動爆發還有4年。當此之時,20歲的傅斯年正在北大預科就讀。儘管傅氏膽識俱在,國學功底深厚,在北大校園的小圈子裡牛氣沖天,不把同學與一般教授放在眼裡,走路總是鼻孔朝天,與同學說話大多扭著脖子哼哼唧唧,做不屑一顧狀,但仍屬於無名之輩。而26歲的陳寅恪已在日本、德國、瑞士、法國等地遊學數載,肚裡裝載了不少東洋與西洋的墨水。二人在這樣一種背景下相見,可以想象,傅斯年對陳寅恪的學問與見識當是深表欽佩的。許多年後,他由英國赴德國柏林大學就讀,正是這次會晤結下的因果。

陳、傅結交,除了傅對陳學問的敬佩,不能排除的另外一點是,由於陳登恪與傅氏友善,平日裡雙方對各自的家世門第已有所瞭解,並有氣味相投之感。而這一點,對特別注重“門第”與“出身”的陳寅恪與傅斯年而言,又為柏林相見和二人的友好交往無形地拉近了距離。門第的高低,出身之貴賤,是人與人交往的基礎,也是一根維繫陳、傅二人幾十年關係的重要紐帶。

傅斯年乃大清名門之後,陳寅恪亦非出身草根之家與燕雀之輩,祖上乃今江西安德縣著名的“義門陳”家族。這個家族自唐代發達,至宋代達到鼎盛,合門三千餘人。據研究者考證,截至北宋鹹平四年(1001),陳氏一門科舉及第在朝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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