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十二)
十二
寒潮突至,氣溫驟降,我的一瓶蜂蜜一夜之間凝成白色的豬油。
南方的家裡都好象有四年沒有下過雪了,北上後,人生有幸領略天南地北——四月飛雪,雪花和柳絮一起飄落,不僅飄落在一個陰沉的上午共舞,還飄落到透明的瓶中結晶。若再往北走,會不會見到六月飛雪呢?
本以為北方人禦寒能力強的,哪知道比南方人還怕冷,秋天剛起點凍風,就套上了秋褲,冬天還沒到,毛褲又到了腿上。最絕的是一位東北大個居然穿著棉鞋跑五千米,跑完後的感覺是挺暖和的,如果跑得急就會有點熱。真有點不可思議,要是我身上裹的東西多了點,肯定熱得不行。南方人加衣服一般只有兩種情況,實在很冷、迫於母親的壓力。
看新聞時間新聞報道組成員可以不看新聞,去活動室“學習”,星期五則必須聚在一起,組長主持交流寫稿心得,制定活動計劃。
去年底,軍報的什麼新聞函授班招生。這是每年都會搞一屆的。統管各隊新聞報道組的以校報為中心的學校新聞報道俱樂部要求各隊報名參加。組長說,大家要把握住機會,他也參加過一屆的培訓,寫作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現在外面還有很多人想加入我們新聞報道組,因為名額有限沒讓,那就凡是報名函授的都可以加入新聞報道組,下學期開學還要再進行一次人員選拔。為了不丟掉這每天多出的四十分鐘的看書時間,我和許城圖保險又想省錢就合報了一個名額,以他的名義,兩人各分攤一百五十塊錢學習費。一年的函授學習中,每月按時收到一份雜誌和一張講習的小報,上面刊登了難以計數的感謝信,某某寫作水平突飛猛進,感謝老師引導他進入了文學的殿堂。我一篇新聞稿沒搞過,雜誌也嫌放著礙事,便把我分得的一半強行要求許城所有。
交流讀書心得,組長說,“我以前也經常看小說,看過劉小麗,羅美華寫的一些愛情小說,確實好感人的。”
我有點聽不懂,但又不太奇怪,有一次他叫我開啟俱樂部書櫃想借書看,翻來翻去終於挑了一本《青春驛站——深圳打工妹的不幸遭遇》,閱讀了一個多星期,每天在活動室都見他一手拿不幸遭遇,一手拿工作記錄。
“你們現在看些什麼書啊?讀名著對人的幫助挺大的喔,我高中時就看了好多的名著,那個英國的三姐妹,大姐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嘯山莊》,二姐安妮·勃朗特的《艾格妮斯·格雷》,三妹夏綠蒂·勃朗特,她的是《簡愛》,這幾本書寫得挺不錯,你們有機會多看一下——咦,你手裡拿的什麼書?”
“《瓦爾登湖》。”我說。
“什麼?”
“《瓦爾登湖》,叫梭羅的寫的。”
“喔,聽說過聽說過,《瓦爾登湖》是吧,我現在是工作太忙了,一直抽不出時間來,想寫一篇愛情小說,總是沒時間……”
不用說,他的愛情小說應該是去拯救那位遭遇不幸的打工妹,不對,不是打工妹,是打工姐,那時候的妹妹年齡已經夠姐姐了,在英雄救美的傳統俠義的基礎上再昇華為解放軍解救落難少女,更體現出思想的先進性。
英國三姐妹作家誰不知道,都至少能說出一本《簡愛》,我就能說出並且只能說出一本《簡愛》。要我的話,我就乾脆說,列夫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和喬伊斯的《尤利西斯》,這三部小說一級的棒,大家有機會找來看一下,一定要多看幾遍,讀書不厭重複,要細細品讀,當作堅持不懈的工作長期來抓。
組長經常喋喋不休地傳授他四年的學習、生活、工作經驗,要適應環境、抓住機遇、好好表現、力求上進。用他後來的話說,他在跟大一的學弟們交流談心的時候感覺非常的舒心、愜意,他覺得這些人就像一張白紙,什麼都不懂,可以任由他在上面塗劃。而那些毫無判斷力的白紙居然也很配合地立起來,迎接那甩來的鼻涕,以為是膠水了,可以給自己折朵大紅花貼上去了。
大四的馬上就要出去野外駐訓,為積極做好宣傳工作,豐富駐訓人員業餘文化生活,中隊要創辦一份屬於自己的報紙。新聞報道組又加了一次冕,隊報編輯部。組長分配任務的時候,我主動要求了審稿,檢查排版中的錯字、病句,自己就不用寫稿了。報紙取的名字叫“前方”,組長每次都說,我們要讓我們的《前方》小報帶領我們不斷走向更前方。我不大明白這前方的路如何如何走,前半段時間駐紮在河灘,再往前走就掉河裡了,後半段轉移到山腳,若往前走,估計撞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