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說的,是明華大長公主的愍墓?”
王欽抬頭得到皇帝肯定的回答,心裡突然產生一種難言喻的震懾。彷彿就從這一刻開始,他不是駙馬王欽,而是酒葫蘆王欽。酒葫蘆王欽喜歡穿最黑的衣裳,掘最難的墳墓。酒葫蘆王欽常年掛著三個葫蘆,臉上乾乾淨淨,江湖上的人總愛喊他一句白面書生。
“朕聽說愍墓的陣法沒人能破。前朝的明華長公主是舉國聞名的豪奢,她生前為自己修愍墓之時,許多傳世之寶盡數封禁在內,百年來多少人前仆後繼,卻沒一個能夠如願。”
皇帝說的這些,王欽又如何不曉得。師傅說他年輕的時候曾進去過第一道門,但第二道卻是怎麼都進不去了,師傅都做不到的事,他這個做徒兒的卻想去試試。他嘴角微微揚起來,聲音也跟著顯得分外疏朗。
“臣願為皇上馬首是瞻。”
碧玉杯。
那碧玉杯是明華前生所喜的為數不多不算連城的物件,他心裡一軟,又給王欽倒上了一杯。
“你起來。朕會盡快讓人給你找上幾個高手,還有,這事可別讓你妻子曉得。”
王欽穿過抱廈,因有妃嬪在外面候著,小黃門便帶著他走了另一個門。王欽心不在焉,連腳就絆著了門檻也不曾發覺,好在小黃門提醒了一句,才免去他一通尷尬。小黃門送別王欽回去覆命的時候,只見皇帝手指的骨節叩擊著桌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想的這般入神。
又過了一會兒,虞素實在等得煩了,又遣了人去問。好在這一次還順遂。
宮女踩著小碎步子,因聽說駙馬爺走了,才敢放心大膽的進去。
“皇上,虞貴嬪求見。”
東方止始才會過神來。記憶中的影像與現實中那個女子的樣子重疊,他心裡升騰出難抑制的希冀,神情也在那一瞬間柔軟起來。
左右見他這般神色,心中自有揣度,又警醒著等他的吩咐。
“讓她進來。”
虞素得了訊息,蓋碗輕放,又將蓋在膝上的狐裘遞給舒樂,人卻沒要她扶。這樣的天氣,宣室殿裡的地龍就已經開的很足,她鼻翼沁出細密地汗珠,舒樂乖覺地遞上絹子,沒多久就把跟在後頭的宮女甩遠了。
去的是另一間會客的茶室。虞素隻身入內,皇帝一身月白衣裳,配襯滿室茶香。皇帝拇指上帶著扳指,上好通透的羊脂玉,與皇帝的臉相映成輝,男子的衣角繡著彩色的雛鳥,虞素卻覺得,若是能將花樣改成仙鶴,倒更寫意。虞素心裡思量著這些旁門左道,倒沒察覺皇帝今兒的神色尤其的柔和。
恍惚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又忘記請安。她施施然地往後頭退了幾寸,又躬身說了一句皇上吉祥。東方止也在是因這聲音而從飄忽的思路里緩過神來,神色瞬間迸發出鎮定冷凝,微微頜首示意她起來。
☆、笑佳人(一)
她得了皇帝的允,直起身子之後便上前走了兩步,自己找地方坐下來。想著即將得償所願,她也高興,神色自然越發的柔和。
“怎麼急急地要過來?”
東方止是明知故問。他今兒是挨著她坐的,兩個人之間只隔一個小小的黃花梨炕桌,她左手支頤在桌上,人也越發顯得懶散。
“回皇上話,事已成了一半,剩下一半,還需皇上示下。”
她那樣子實在秀色可餐,只可惜東方止心中有著別的念想,再絕色的美人兒,又不是心中念著的那一個,聊勝於無。但對虞素,又到底是不同的。
另一種情狀,那是他心中天馬行空的念想,東方止今兒恍惚了太多次,這讓虞素始料未及。虞素敲了敲桌子,眼神也變得曼妙,她今兒心情極好,瞧著男子拇指的軟玉,竟笑道:
“皇上很喜歡這扳指?”
東方止下意識低頭,房裡的茶味漸漸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絲絲如縷的蜜香。宣室殿有專門的調香師,虞素自知此生有些特權是永遠握不著的,無端嘆口氣,卻聽皇帝回她。
“你喜歡?”
今兒皇帝出奇的和氣。虞素覦他一眼,眼底流瀉出舒暢與欣喜,口吻卻平淡。
“若說喜歡,皇上可願意賞了我?”
“賞便賞吧。”
說罷往空中一拋。虞素伸手的時候竟不用眼睛看,她手又快,不過須臾便接住了,又自去戴上不提。皇帝在她伸手的當口就有些穩不住,那手風,赫然就是練家子!可鞠曲偏偏說她那時候不會武功!是她要刻意隱藏著什麼嗎?
虞素可不管也察覺不到東方止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