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為營,機關算盡,一路踏血而行,辜負拋卻無數。
然而到頭來。
他的父親是別人的父親。
他的弟弟是別人的兒子。
他自己的父親是他一直以為的仇人。
他拼死保護的是仇人的兒子 。
用盡手段要殺的卻是自己的父親。
太過諷刺,太過滑稽。
太過殘忍,太過悲涼。
賀蘭悠,你要如何承受?
對面,賀蘭秀川終於再也站不住,順著牆滑坐下去。
他突然喃喃道:
“我早該知道的。”
“我問過她,她總是哭,她說,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是不是不是。”
“可是她又對我說,不要殺了他啊,不要殺他。”
“我以為她是心疼兒子。。。。。。好,我看在她面上,不殺賀蘭悠。”
“他長得象她,我有時想下手,臨到頭來也放棄了。。。。。。”
“她那麼寂寞。。。。。。我永遠記得我第一次看她,她獨自在園中喝酒,堆雲鬢一抹瓊脂,蹙春山兩彎眉黛,神情楚楚,風姿婉轉,眼波一轉間便是一首江南小令,我當時看得呆了,心想,這樣的女子,原該被男子放在手心珍愛,如何就嫁給了笑川那個只愛練武的莽夫,可惜了一朵嬌花,從此要寂寞終老。”
“自此我常在園中出入,反正白日哥哥總是不在,她很溫和,也很矜持,始終牢記著嫂子的身份。。。。。。我很無趣,然而看著她無雙顏色,我又不捨放棄,我對自己說,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那天我喝多了酒,酒壯人膽,我突然什麼也不想管,我命人送了盅紫金參湯,參湯裡,下了迷()藥。”
我聽到這裡,忽覺得紫金參湯這四個字有些熟悉,懷裡的賀蘭悠卻動了動,我低首看他,霍然想起當年我們初去紫冥宮,在宮門前,賀蘭悠攔阻賀蘭秀川將我們帶走,曾說過一句:“家母託夢,請我代謝叔叔,那紫金參湯,果然十全大補。。。。。。”
想必那時賀蘭悠因為此句,以為紫金參湯下了毒,母親也是被賀蘭秀川害死。卻不知其中另有隱情陰錯陽差。
“。。。。。。她尋常人家女子,不懂江湖伎倆,一夜春風,還以為自己耐不得寂寞,做出那等敗壞婦德之事。。。。。。羞憤之下便欲尋死,我嚇得日日看守,她性情內斂,含悲忍辱,在哥哥面前也不露分毫,後來發現自己懷孕,越發鬱郁,從此拒絕見我。”
“。。。。。。笑川失蹤,我以為她要跟了我,誰知道她搬進居安院,一心一意做她的寡婦,從此再沒見我。。。。。。她定是臨死前相通了其中關竅,是以那日,賀蘭悠說到紫金參湯。。。。。。”
“她死後,我遷怒下人。當初侍候她和笑川的宮人,我全數殺了,這段往事,從此深埋。。。。。。”
“教主密室寶冊,記載著歷代教主名號,首頁便血淋淋寫著,天降咒詛,不佑賀蘭,凡我賀蘭子弟任教主者,斷不可動情,否則必悽慘以終,切記切記。。。。。。我卻不肯相信。。。。。。”
他苦笑了聲,再一聲。
緩緩伸手,摸了摸懷中雲奴,道:“雲奴,我終於知道了,原來,早死的那個有福啊。”
雪獅似乎聽懂主人的悲傷,仰頭嗚咽,輕輕舔賀蘭秀川的臉。
賀蘭秀川摸摸它的頭,微微沉思,突然懶懶對我招了招手。
我怔一怔。
他道:“小姑娘,你身中紫魂珠之咒還未解是吧?賀蘭悠進入密室,就是為了尋同源之珠給你解咒,可惜還沒來得及看解法,就被我。。。。。。我們父子只怕都活不了啦,既然如此,我來替他完成這個心願罷。”
我端坐不動,直覺此時心中空茫憤恨,哪裡提得起力氣去解什麼勞什子紫魂之咒,聽他那口氣,若不是為這見鬼的紫魂珠,賀蘭悠未必會被賀蘭秀川偷襲成功,這一刻我萬分痛恨自己的無用,然而轉念想,如果偷襲不成,賀蘭悠一掌劈死賀蘭秀川----那同樣是個不能接受的慘烈結果。
事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無論往哪個方向前行,前方都是森森懸崖,無論選擇怎樣的結局,都逃不開殘酷的結果。
命運何其殘忍如斯,人心何等冷酷如斯。
見我不動,賀蘭秀川挑了挑眉,輕輕道:“難道。。。。。。你要他帶著遺憾去死?死後靈魂依舊為你不安?”
這話令我驚得跳了一下,死---這個寒酷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