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把了把我的脈,見無事方接道:“後來熙音淋得透溼的回來,神色驚惶,說你去尋找方崎的時候和她們遇上,艾姑姑正在崖下采藥,你不放心也下了崖,那藥草極嬌氣,沾不得鐵器,艾姑姑怕她的藥鏟壞了那草的藥性,要她回來取木鏟,我便隨了她去,結果還未到南麓,便聽得山崩之聲,阻斷了道路,泥水滾滾而下,早已看不到你們所在的那崖。。。。。。我那時,我那時。。。。。。”他連說了幾個“我那時”,似是心情激盪,竟一時無法接續。
我心中惻然,心知他當時眼見山崩崖墮,亂石飛滾,天地之威下人如螻蟻,如何能有幸存之機?那一番撕心裂肺絕望傷痛,當真不可想象。
突然想到一個念頭,不禁霍然抬頭看他,他為我目光一驚,詫道:“懷素,為何這般看我?”
我指著他,“沐昕,你當時,是不是還是去了!”
他微微一怔,突然轉過頭去不答。
我知自己猜對,不禁恨道:“你不要命了!人力怎可與天地之威對抗。。。。。。”
他一口截斷我的話:“生要見人死要見。。。。。。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在哪裡卻不能去救,什麼都不做,我做不到。”
他的目光隱隱罩了絲黯痛之意,神情有些恍惚,似是思緒已經飛回了我失蹤的那個暴雨山崩之夜,滿地泥濘碎石,如橫貫天地的瀑布般的暴雨中,那個白衣男子不顧亂石擊身,撲入黑黃洪流中,以一己人力,妄圖尋回自己心愛的女子,卻最終,收穫絕望。
我的心,鈍鈍的痛起來,深深吸一口氣,逼回將落的淚水,卻一時聲音暗啞無法發聲,只能喃喃用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目光觸及他手上累累傷疤,雖已淡去,但仍看得出那傷痕尚自新鮮時一定極為猙獰,我顫抖著手,輕輕撫上那傷痕,想著怎樣的摧殘才會留下如此深刻的傷,想著他在那絕望的數日拼命的想將我扒出,鮮血淋漓依舊不肯放棄的慘烈慘然,一滴淚,終於落在他手上。
他緩緩撫摸我的頭髮,淡淡道:“沒事了,不痛的。”那般的慘痛傷痕,他說來卻是清淡如風,似是所有的激烈愧悔,都在以為失去我的那一刻罄盡。
我聲音微顫的問:“後來。。。。。。”
“後來是你師傅點了我的穴道,把我帶回了北平。。。。。。我醒來時已經在燕王府,你師傅說在燕王府等你回來,我等了很久,你都沒回來,我便出去找你。。。。。。後來在臨洮,發現那裡的暗衛有奇怪,然而查了很久,都沒端倪,我只好離開,想著你無論去了哪裡,都會記得燕軍南軍之戰,我就在那裡等你罷了,然後在慶陽府外十家村,我在樹林子裡發現被砍斷的樹木,那痕跡,分明是你的照日劍所致。。。。。。”
他突然轉頭看我,目光清湛,“懷素,你永不能知道,那時我有多欣喜,有多感謝上蒼,原來老天還是厚愛我的,它聽了我的求禱,把你送回給了我。”
他輕輕嘆息:“懷素,懷素,今日那一轉身,便看見你於日光下,向我飛來,那時我真以為,是不是我中了流矢已經死去,然後看見成仙的你來接我,我當時想,我當時想,誰說死亡可怕?,便是這樣也好。。。。。。”
我抱住他的右臂,將臉貼了上去,深深埋了很久,然後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字道:“沐昕,從今日起,你答應我,終你一生,請相信懷素不會輕易死亡,請相信懷素不會棄你而去,請在任何突降災厄艱難困苦時刻,任何天災人禍顛沛流離之時,記住我對你的承諾,併為我,好好愛惜你自己,等著我,與你團聚。”
………
久別重逢的夏夜,連蟲鳴聲聽來也清越美妙,夜風滌盪盡了白日的鐵血,渲染一天靜謐芬芳的花香,我們的話題突然止住,不想再讓那些疑團和隱隱的預感破壞了長久別離乍一相逢的欣喜,既然遲早終須面對,不如且將一切暫隨風,共饗此刻溫暖。
相依偎著很久很久,直至露水滿衣,劉成帶著淡淡笑意來傳遞燕王相請的訊息,我們才緩緩起身。
朱能滿面欣喜的跟在劉成身後,大嗓門嚷嚷得全軍都聽得見:“郡主,你可回來了,你把公子都快給急死了。。。。。。”
我笑著敷衍他幾句,目光有意無意掠過他身後那微有侷促緊張之色的男子,他躲閃著我們,站在朱能龐大身材的暗影裡,額上的冷汗,在八月夏夜的天氣裡,正密密麻麻的冒出來。
[正文: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信相思渾不解(四)]
爬上來說幾句廢話,俺仍在培訓中,只是清明節放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