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咬著下唇,盯著面前灰白色的墓碑,眼瞳荒蕪。
千湟並不在一旁,數小時前,在他強拖著她來到這個地方後,便很快轉身離去。
而她,在看清楚墓碑上的字後,便再也沒有力量移動半分。
“安佑 生於一九八四年,逝於二零零四年,享年二十歲。”
清晰而方正的中文,在這片異地的墓園,如此格格不入,如此令人冰寒徹骨。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自己從未在這裡出現。
風聲,涼涼的拂在耳旁,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每一口呼吸都讓她的痛徹心扉。心中的思念,如潮水般湧來,無邊無際的冰涼,卻始終看不到盡頭。
——佑……你真的不在了麼,不在這個世界上,那又在哪裡呢?
——如果你不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的約定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
——佑,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是……想見你一面啊……為什麼?
她不懂,一點都沒法懂。
她曾經無數次幻想著她和佑的未來,他們的永遠。那樣寂寞的五年,如果不是依靠這份心情,她孤單一人,根本沒法撐過來。
他明明就知道,明明就比誰都清楚,她有多依賴他,有多喜歡他!可為什麼,卻要留下她一個人離開?
她抱緊雙腿,將臉孔深深的埋入膝蓋。
——佑,你說,這一切,是不是因為我太思念你而做的一場夢呢?如果我就這樣睡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是不是就會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冬夜的墓園,靜到有些森然。
不遠處的樹林間,一道修長的挺拔身影無聲息的靠在樹幹上。
不知是因為她寂寞的身影,還是這片令他憶起過往的墓地,亦或是十二月郊區的寒風。他的心,只感覺得到冷意。
哥,請原諒他。因為他的私心,在不適當的情況下,他逼迫她面對這個殘酷的真相。可是,他沒有後悔。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從那個虛無的網路世界走出來,在現實生活裡,在她的面前,用真實的自己來愛她。他不是佑,沒有他的溫柔善良,他只會用自己的方式,哪怕這樣在一開始會傷害到她,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請再原諒他一次吧。
……
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抬起溼漉漉的臉,低弱呼喚,“佑……”
“我不是佑。”紫黑色的夜下,千湟半跪在她身後,張開手臂將她摟住,“我是千湟,是你最討厭最不想見到的人。也是——在以後的日子,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幽淡的香氣自他身上散出,矜貴華麗而散漫,這不是佑的氣息,可卻是另一種熟悉的感覺。
在這異國的冰冷墓碑前,沉沉的將她包圍,上下左右,截去她所有退路。
“鬱陽,我知道這個真相對你來說很殘忍。可是,我必須要讓你明白,這四年來,在部落格上支撐你努力生活下去的人——不是佑,是我!所以,現在就算他不在,你也一定可以堅強的努力下去!”
“……怎麼辦?”輕輕的,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
“什麼?”
“怎麼辦?”她用盡全力喘息,無力的手輕輕壓著自己心口,抬頭看他,“……好痛,這裡怎麼會這麼痛?千湟,我怎麼辦……”
“鬱陽!”他握住她的手,眼底一陣焦灼。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他還給我?我什麼都不要,夢想約定還是快樂健康……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可是,能不能把我的佑還給我?我……我真的沒有辦法想像,五年前那次見面,會變成最後一次……我不相信……千湟!拜託你告訴我,那地下躺著的……不是佑!求求你,求求你……”
女孩在他懷裡哭泣,彷彿快要傾盡這一生全部的淚水。為了他的哥哥,為了一個她愛了多年的少年,為了一個已逝去的生命……哭到快要窒息,快要暈厥……
所以,她的眼中看不到他。
也看不到,他亦痛著的心。
明知這個時刻,他不應該的。可是,他心底依然湧起無可言述的酸澀。
在他和安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他比較幸運,有傲人的家世,有關愛他的父母。當初第一次見面時,身為弟弟的他,有多麼高高在上呢?
全美排名前五十企業家族裡唯一的少主,十六歲的他,意氣飛揚,桀驁難馴,生了一張顛倒眾生的俊帥臉孔,經常是滿場打著籃球,一次次籃板灌籃,引來女孩的尖叫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