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中明言“然連年動眾,未能成功,蓋應變將略,非其所長歟!”,陳壽以為,諸葛亮行軍非其所長,我們姑且認可。但是反觀司馬懿呢?他的軍事才能能比諸葛亮為強嗎?
可笑的是,歷史上對司馬懿的軍事才能評價似乎還不如諸葛亮。“仲達據天下十倍之地,仗兼併之眾,據牢城,擁精銳,無禽敵之意,務自保全而已,使彼孔明自來自去。若此人不亡,終其志意,連年運思,刻日興謀,則涼、雍不解甲,中國不釋鞍,勝負之勢,亦已決矣。” 裴松之的註釋說的很簡單明瞭,司馬懿以十數倍兵力物資尚且不能勝諸葛亮,即使有“養敵自重”的成分在,也絕對逃脫不掉“無可奈何”的悲哀,兩者間優劣分明。
那麼,羅貫中選擇這個在軍事上似乎還不如諸葛亮的司馬懿作為諸葛亮的對手,進而著重筆墨進行刻畫,究竟有什麼用意呢?理由很簡單,大體有三:一、司馬懿有足夠的“奸”——子孫篡奪曹氏江山,二、司馬懿有足夠的“詐”——堅守不出直到耗死諸葛亮,三、司馬懿有足夠的“無恥”——不通兵法的司馬懿曾強迫張合出戰,結果造成張合戰死。兼之他還是繼曹真死後抗擊蜀漢的主要將領,也是諸葛亮生平最後的對手。也只有這樣一個“奸臣”,而且是無法企及諸葛亮的“奸臣宰輔”,才最終形成與諸葛亮的“忠臣宰相”形象對比鮮明的《三國演義》中的司馬懿形象。所以羅貫中選擇司馬懿作為諸葛亮最大也是最後的對手進行重點刻畫,並不是因為司馬懿的人格或者軍事魅力,而是因為只有他才能夠不脫離歷史環境,又能起到與諸葛亮對稱的“忠奸”衝突。
《三國演義》從諸葛亮北伐開始,直至星落五丈原結束,諸葛亮的所有人格刻畫,都從未離開過司馬懿。正如此階段司馬懿的所有刻畫,也始終沒有脫離過諸葛亮一樣。
比如以世人印象深刻的失街亭一段為例,演義中先是“十餘次飛馬報到,說:‘司馬懿引大軍十五萬,望西城蜂擁而來!’ ,於是才有“孔明乃披鶴氅,戴綸巾,引二小童攜琴一張,於城上敵樓前,憑欄而坐,焚香操琴”,而後司馬懿驚歎:“亮平生謹慎,不曾弄險。今大開城門,必有埋伏。我兵若進,中其計也。汝輩豈知?宜速退。”在反覆考量下最終退兵,最後由諸葛亮解釋“此人料吾生平謹慎,必不弄險;見如此模樣,疑有伏兵,所以退去” 。
這段描寫一氣呵成,情節環環相扣,說一句司馬懿,說一句諸葛亮,兩個人如同相聲般的對話,將該回情節推向高潮,又觀之自然,絲毫沒有矯揉造作之嫌。正因為諸葛亮代表了“忠”,所以他才能心懷坦蕩,行此險計。正因為司馬懿代表了“奸”,所以他才疑神疑鬼,會被空城計嚇退。這就是《三國演義》中“忠奸”衝突所引發的必然結果,因為衝突雙方的正邪善惡,賢愚美醜讀者已瞭然於胸,剩下的不過是自然發展而已。
而羅貫中在小說中臨近諸葛亮退場,也就是快到星落五丈原時,他還安排了諸葛亮密令“吾死之後,不可發喪。可作一大龕,將吾屍坐於龕中;……然後一營一營緩緩而退。若司馬懿來追,汝可布成陣勢,回旗返鼓。等他來到,卻將我先時所雕木像,安於車上,推出軍前,令大小將士,分列左右。懿見之必驚走矣。” 的獨特情節,竟讓諸葛亮連自己死後之事也可干預。當“活仲達”見到“死諸葛”後,在羅貫中筆下非常配合的驚呼“孔明尚在!吾輕入重地,墮其計矣!……懿用手摸頭曰:“我有頭否?”,讀者看到此處,即會為諸葛亮從生到死,鬼神難料的絕世聰明而讚歎不已,也難免會同時鄙視司馬懿的膽小、奸詐、小丑般的藝術形象,唾棄這位“奸臣”。這樣的人物刻畫,令兩者的忠奸分明,人物形象描寫到了最後,也得到了最徹底的體現。
與其說是諸葛亮與司馬懿兩者的聰明睿智塑造了他們獨特的人物形象,倒不如說是兩者間忠奸分明的人物立場塑造了他們在小說中鮮明的藝術形象更為貼切。
三、家奴與武聖——呂布與關羽
毛宗崗曾說“《三國》有三奇;可稱三絕。諸葛孔明一絕;關雲長一絕;曹操亦一絕” ,曹操是旗幟鮮明的扮演奸雄,可算得上“奸絕”;諸葛亮舉凡兵法奇謀、行軍用兵、外交應付、治國理民,乃至天文地理、陰陽八卦,無不精通諳熟,可稱“智絕”;而至於關羽,則是純粹的正義化身,“忠義千秋”的關羽,堪稱“義絕”。乃至於關羽死後,羅貫中的悼亡詩中甚至感嘆 “漢末才無敵,雲長獨出群:神威能奮武,儒雅更知文。天日心如鏡,《春秋》義薄雲。昭然垂萬古,不止冠三分” ,這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