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形怪狀的電子零件擺弄得井井有條。這種井井有條地擺設對我不利,因為有時我也跑來站攤,遇到不要發票的顧客,我就可以將賣到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裡。但這可恨的井井有條——即使是少了一個螞蟻那麼小的電子元件,老爸也會洞察秋毫。後來父母絕對地不讓我站攤,他們說這會讓我分心,影響學習。我疑心他們是怕我偷著賣錢。不過,在螞蟻窩裡站攤絕對是鎖在囚籠裡,為了嫌幾個破錢,犧牲太大,有一次顧客多的時候,我無法離開,差點尿在褲子裡。
現在,老爸開車拉我回家,一路上他一聲不吭,這令我更加膽戰心驚。歷史的經驗告訴我,他越沉默就越可怕,這就像暴風雨來到之前的沉寂。車在路口等訊號的時候,我已經聽到老爸壓抑的喘息聲,猶如火山要爆發之前的低吼。看來今天我只能是視死如歸了。
意外的是,老爸並沒有咆哮,進了家門後,他甚至先從容地點燃一支菸,從那拙劣的煙味兒,我就知道那是最便宜的牌子,說不定還是假貨——假煙更便宜。說起來老爸挺可憐的,他為了省錢從來都是抽這種雜草一樣的東西,連稍微貴一點的也捨不得抽一口。別看我才學抽菸,可已經抽過60塊錢一盒的大中華。不過,老爸口袋裡也揣著大中華,那是在見到工商、稅務和客戶時,才忍著心疼拿出來的。母親覺得這樣不妥,一旦讓人家看出來會成為笑柄。後來老爸更巧妙,他將雜草一樣的劣等煙也裝進大中華盒裡,這樣,他掏真大中華給人家抽,自己抽假大中華,讓人看出都在抽大中華,很氣派。為了怕掏錯了,他右邊的口袋裡裝著假大中華,左邊的口袋裡裝著真大中華。
我為此很瞧不起老爸,我認定他這種小家子氣,永遠也做不成大經理。
老爸抽足了幾口煙後,竟然還從容地喝了一口涼茶,然後才將目光投向我。
他問,那個妖精是誰?
我吃驚地抬起頭,妖精!什麼妖精?
老爸猛地抬高聲調,別他媽的裝糊塗,那個露著光光大腿的妖精是誰?
我和老爸絕對有若干個代溝,但最主要的代溝是審美,凡是我認為漂亮的,他一律說是妖精,說是烏七八糟;凡是他覺得美的,我也一律噁心。對奔騰5這樣靚麗的女孩子,他也如此——這絕對的沒有道理。
我說那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在大街上偶爾撞見。
老爸冷笑一聲,偶爾——你的偶爾是不是太多了?
我不吱聲,我知道老爸總會表演這樣文雅的前奏,看起來似乎挺文化的,但隨後就耐不住性子,排山倒海地向你傾瀉粗暴。但老爸繼續文雅,他說好一個偶爾呀,偶爾坐在花園裡,偶爾坐在飯店裡,明天還要偶爾到哪裡呢?
我簡直就要佩服老爸的幽默了——而且他竟然能沉住氣,我與奔騰5坐在公園裡是大前天的事,但他能拖到今天才找我算賬,這可以說是奇蹟了。
我繼續不吱聲,等著他的火山爆發,我不信老爸還能繼續這樣文雅而幽默,要是老爸真有這種以柔克剛的本領,我早就投降了。但歷史的經驗看來不靈了,老爸不但不爆發,反而以更溫柔的聲音與我交談起來。他說我學習不好,算了,不好就不好吧;他說我不願讀書,算了,不讀就不讀吧;他說我不考高中,更不能考大學,算了,不考就不考吧。可是,總不能這麼早就搞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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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騰5(8)
我有些感動了,也許老爸對我從來都使用粗暴,所以我被他今天的溫柔感動了,我說老爸,我絕對不搞女人,我怎麼能搞女人呢?那是30歲以上男人乾的事。沒想到老爸有點懊惱了,他抬高了聲音,你不搞女人,那你和那個妖精坐在那裡幹什麼?看你那個滔滔不絕的樣子吧——讀書沒有精神,搞女人卻有精神!
我說我沒搞女人,我只是和她隨便講一些什麼。
老爸問,你們在一起講什麼?講什麼能講這麼長時間,講得這麼熱鬧?
我突然悟出,其實老爸沒有親眼看見我坐在公園的凳子上,否則他絕對會老虎一樣撲上來,當場將我拿下。這一定是我鄰居的那些老漢奸們告的狀——他們這幫老傢伙全都串通好了,只要發現誰家的孩子在外面有不軌,就立即報告。我家樓下讀初二的王愛武和女同學在樓道里親嘴,就是被我老爸發現告的密,王愛武當晚就被他老爸打腫了嘴——腫得絕對像豬八戒。
老爸盯著我,你說,你們在一起都講些什麼?
我說其實——沒講什麼……
老爸竟然沒有發火,反倒更有耐心並又來了一句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