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自然知道誰才是關鍵時刻最肯頂他的人。何況,就經濟學角度,就算他只給我五千,但至少他不會把自己的太太趕出他的TOWNHOUSE,或者他的帕薩特。至於他的別個女人,呵呵,只要他對家庭盡了基本義務,那是不干我事的。”
小哞幾乎是景仰地看著花貓。周炎炎依舊沉浸在與其說是失去數萬元,不如說是失去人生夢想的悲痛中。趙一一則哂笑起來:哈謝謝花貓總是這般思慮分明,再次堅定了她“直嫁五千濟滄海”的信念:人各有性,人各有需,人各有命;知道自己,做自己,承擔自己—— 多麼好。
久折成精
李小哞嘆一口氣:“要說起來,俺現在也算季末揮淚打折呢,怎就不見男人蜂擁搶購?難道是廣告力度不夠?”
從前,走在燈火輝煌的商場,趙一一但看見便心花怒放的字眼兒是櫥窗上筆直驕矜的:NEWARRIVAL。
現在?呃抱歉現在是筆走龍蛇的:SALES。
如果說前幾年,人家問她身上新衣乃幾折購得?她必遭到侮辱似的尖叫起來:“全價,全價!偶哪能買打折之物……”過後良久,猶自忿忿唧咕,“虧他怎麼想來,真是滴”。現今?嘿現今不待人家開口,便恨不能第一秒就報告伊之上好運氣、精明戰績,如果買的是七折以上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說。
也不能全怪趙一一落拓了。就算她不如從前做得披頭散髮眼冒綠光,好歹也多了幾分細紋堆起的智慧吧。只能說東西貴咧。政府說這叫通貨微膨脹。她的職業又不屬於《新週刊》新近列數的十大“跑得過通脹”職業:上市公司高層、職業經理人、電力、電信、石油、金融、保險、水電氣供應、菸草行業從業人員、公務員。退步猶可怨社會,吼吼真好。
其實從“NEW ARRIVAL”到“SALES”攏共沒有多長時間。能有多久呢?你看看女人的青春就曉得了。顯然那邊廂“下季新品”鏗鏗鏘閃亮T臺的時候,就是這旮旯“當季新貨”惶惶然琢磨打折的日子。既然SALES的日子是板上釘釘的,為延長銷售佳期,NEWARRIVAL的日子是越來越提前了。經常是肩頭皮草尚未除去,那邊已衣香鬢影地掛起長長一溜湖藍水粉真絲雪紡,使人登時無端焦灼:依稀記得才過春節啊,怎麼夏天又要到了?難不成這一年什麼都沒做,就又過去一半?真真沒用啊我!
如你所料,也曾闊過的趙一一一度是這商業遊戲的積極捧場者,穿著皮草的她就這樣將真絲征服。亦如你所料,她出來進去的又沒有大奔乘,等到自然氣溫好容易可以接納真絲的時候,差不多三四個月衣櫥門的開開合合間,她早將那襲真絲看了個一看就噁心,遂只好再戰新貨,而櫥窗裡已經開始娉娉嫋嫋地擺上皮草了……所以傾心打折也並非全無裨益,起碼購入的基本是當季貨色——當然“當季”的意義是:穿不了幾回就要過季。
不過,甭管別人怎麼以為、反正堅持自詡金貴的趙一一,是不可能揀尾貨——也就是頂多再穿一二回就只好留到明年,而鬼知道明年還喜不喜歡的貨色滴。噯,既買不起頂尖新品,又不肯要落架舊貨,遂只得耗費心機在二者間找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也就是說:既要買得起,又須穿戴出去尚可唬弄一般百姓……噗,彼時彼景,委實是一種甜蜜的痛苦哇:明明看見新衣新帽新靴新飾,超級帥哥(如顧客性別男,則為“超級美女”)樣在咫尺外脈脈含笑,就是隻得“非買勿動”——你知道要等到七折以下而:一,既沒有給別人買去;二,也還有自己的尺碼;三,且無瑕疵以及汙漬——有多麼多麼地難嗎?嗚呼!趙一一疑心:她這二年之脾性見好,就是如此這般磨練出來的。
當然,切不要高估趙一一之決心耐心恆心,更不要低估其虛榮心。雖說有幾回,上天滿意地目送她喜形於色地擓(kuai)著夜以繼日焦心含淚、幾乎脫層皮方盼到的六折以下心水愛物顛顛兒而去,但大多數時候,仍不得不悲憫地看著這傢伙溜著邊兒、心虛地捏著註定即將更癟的錢袋,混跡在寫滿“NEW ARRIVAL”的商場收款臺前。
沒錯,世界上最可氣的事莫過於:你前一週甚或前一天剛“NEWARRIVAL”了,轉眼它就“SALES”,而且“LESS”得還絕不止一半點兒,簡直是劈面一個大耳刮還無處伸冤去。關於其滔滔憤懣,朱德庸在其最新漫畫系列《大家都有病》裡說得好——
你們現在全面打折,不就證明以前我買的時候像笨蛋?!
沒錯,你以前買證明你以前是笨蛋,但你現在不買就證明你現在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