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三十年。
我們衰微,我們痛苦,我們耗費心力,自我壓榨所有的生命與熱情,付出無數犧牲。
但最終成就後,我們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們終於令天下清平,我的孩子可以歡聲笑語地玩耍,不用憂愁明日的食糧中是否夾著砂。
“但我們失敗了。”
騎士低聲自語,宛如自嘲。
如此豐功偉業。
摧毀它只需一瞬間的鬼迷心竅。
一個沒有星星的夜。
騎士永遠記得這一天。
血月時分,天穹無星,霧氣浸透皇都,嘈雜的聲音充斥宮廷,靈能的波動震動帝國中央,任誰都知曉一場即將波及全大陸的震盪將會以此為源點爆發。
不知來歷的敵人幾乎到處都是,他們裝備精良,武力驚人,把守了皇宮的每一處要道,騎士一路血戰,幾乎將帝都拆掉一半才抵達戰場中央。
但為時已晚。
閉上眼,他只要閉上眼,就仍然能想起那擊潰了他所有夢想與力量一幕——
“快走,希利亞德。”
皇座之上,男人雖然外表毫無傷痕,但原本內蘊光暈的明亮雙目卻徹底黯淡,宛如無星的夜空,那是靈能者遭受必死重創的顯化。
他的聲音虛弱,卻強硬非常,足下更是有諸多口鼻溢血的屍體,裡面有許多騎士非常熟悉的面孔,甚至就連帝國儲君……也在其中。
在看見騎士衝入大殿後,他用最後的力氣直起身,呵斥道:“離開這裡!”
而騎士身軀挺拔,他舉劍護在自己的主君身前,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我哪裡都不去,陛下。”
“我中了冰獄劫灰,必死無疑,此時此刻,正乃為義赴死之時。”
“希利亞德……”皇座上的人微微一怔,但仍然堅持:“你可以活著,帶著它。”
話畢,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微小的晶片,凝視著自己掌心,男人的目光就像是凝視著希望:“你肯定一直都在好奇,我為何會有那麼多非同尋常的知識,又為何可以從廢物的庶子成為現在的帝皇……”
“這就是源頭。希利亞德,你自己用也好,藏起來也罷,找到一個繼承者最好,但不要讓它陷入這些瘋狂的人手……走!”
一道淡藍色的波紋自指尖湧出,灌注在騎士的額頭,僅僅是一瞬,那原本席捲全身的可怖疫毒便被壓制。
但還未等騎士為此感到振奮驚訝,皇座上,男人頭垂了下來,唯獨那伸出的手依然筆直。
銀色的晶片正在發光。
而皇帝死了。
他還未來得及敘述更多,靈能戰鬥那足以摧垮靈魂的重壓就將其心智徹底碾碎,皇座上的那個軀體仍在呼吸,但已然是行屍走肉。
……
睜開眼,從遙遠的記憶中脫離。
蹉嘆崖之上,倚靠在潮溼的岩石上,蒼老的男人抬起右臂,垂落眸光,凝視著自己掌心的那枚小小銀色晶片。
以及一個正在緩緩恢復神智,呼吸逐漸平穩的白之民少年。
無光的暗夜彷彿將一切都徹底籠罩,在這個沒有星月的夜晚,在這個唯有寂寥風聲的夜,一切的一切都太過相似。
唯獨有一點不同……
那就是這一次,他沒有後悔。
時空彷彿交錯,老人的目光凝視著他們,就像是凝視著希望。
“陛下,您的確已經離開。”
名為希利亞德·勒西的騎士輕聲自語,他握緊拳,將希望捏在掌心:“但我是您的騎士。”
“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