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體,而不是現在的你啊!]
[我不在乎]
[什……什麼?]
[我說,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我究竟是不是人類,我不在乎這究竟違不違反道德,我不在乎這樣會不會摧毀紅杉基地的生態平衡。
——我不在乎你們,也不在乎我自己。
——生命,靈魂,記憶,自我,這些東西都是些狗屎,都是垃圾,只會產生絕望和痛苦,蟲巢網路能不能承載完整的我?可笑,不能又如何?只有你們這些無聊的蠢貨才會糾結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也難怪你們現在還呆在這個地下墓穴裡面還怡然自得。
——我看不見,固然遺憾,但至少那個新生的生命,可以離開這裡,帶著永生的軀體,帶著不滅的靈魂。
——然後,去看星星。
被熒光晶簇與活金屬包裹的血肉白繭正在鼓動著,它彷彿想要探出手,越過這地底極深處的遺蹟,越過那層層疊疊的岩層與翻騰不休的大海。
它想要伸出手去觸碰,觸碰真實不虛的風,觸碰天空上的雲。
去觸碰蒼雲之上,天穹之上的星。
這是它的願望,也是創造出它的那個人願望,甚至也是所有已經成為它一部分的那些人。
那些雖然沒有說出口,雖然沒有真的去想,那些口中說著‘不想離開基地’之人,內心深處最真摯的願望。
——即便是猿猴都會仰視群星,更何況人?
劇烈的情感,不知道是絕望還是覺悟的精神衝擊著伊恩的內心。
那是坦然的陳述,亦或是一次憤怒的咆哮?並不知道,過去的幻影在腦海中一掃而過,帶來劇烈的情感震盪。
也令少年發自內心地感到共鳴。
[我們是同類……我們是一樣的……]
有聲音響起,帶著真摯的情緒:[我們都同樣渴望遠方,渴望看見那些平日見不到的東西……]
[遺蹟是囚籠,壽命是囚籠,道德是囚籠,肉體也是囚籠,天空豈不也是一個囚籠?]
[我們要掙脫囚籠,打破枷鎖……我們是一樣的……我能知道你也是和我一樣的人……]
無形的蟲巢意志探出自己的靈能以及血肉觸鬚,朝著站立在原地的伊恩湧來,彷彿是擁抱。
從那些被斬碎的血肉人形身上,有一根根彷彿神經和血管般的絲絡結構延伸而出,帶著芽孢般的質感前伸,想要攀爬在少年的臉上。
[讓我們聯合……我們將會成為一體,永生不朽的一體……]
[讓我們一起掙脫囚籠……]
但這些觸鬚芽孢,卻被一柄無鋒的長劍斬斷。
伊恩沉默地舉著劍,他顯而易見地還沉浸在蟲巢意志製造的精神衝擊中——那是一種極其特殊的靈能技巧,依靠同理心與共鳴發動,只要有思維有些許相似,就會逐漸以其為開始展開侵蝕。
不,不是侵蝕,也不是寄生。
而是貢獻。
蟲巢意志將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給伊恩,那不是攻擊,沒有敵意,只要他們懷有一樣的心情,有著一樣的共鳴,他們就是一體的,他們就是一個意志……倘若伊恩的精神足夠堅定,可以摒除其他靈魂碎片的影響,他就可以成為蟲巢。
成為真正的蟲巢意志。
但他還是抬起了劍,淺金色的劍光斬斷了這一切的觸手與一條命運之路的初始。
“咳咳……”
少年抬起頭,他有些狼狽地喘氣,凝視著眼前的白色巨繭,咳出帶著血味的吐息。
那裡,一顆巨大的大腦正在發出無聲地哀嘆,它搞不清楚為什麼,明明眼前的生命與它如此相似,他們有著相同的夢想,有著相同的渴望,它甚至自愧不如,因為眼前年輕人靈魂深處的瘋狂甚至可以勝過它綿延千年的執著。
所以,為什麼?
答案其實很簡單。
“我們的確有相似的地方,但我們是不一樣的。”
雙目宛若明星,伊恩周身流轉著青金色的源質光暈,他的雙目中沒有憤怒,沒有同情,也沒有任何嘲弄,只有一絲淡淡的悲憫。
少年凝重地舉起劍,重淵鐵劍上的銘文逐個亮起,淺金色的光芒在銀藍熒綠的輻射光下閃耀著獨一無二的光芒。
伊恩深深地呼吸,彷彿是在對眼前的蟲巢意志交流,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他說:“因為我知道真相,我知道未來是什麼模樣,我正是於‘未來’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