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上的正朔、高貴和驕傲;一方面是戰場上的失敗、踐踏和恥辱;這種截然相反的殘酷事實嚴重扭曲了士族的心靈;讓他們以前所未有的執著在嘴上和筆下一次次的“報仇雪恨”;以尋找“勝利”的快感來滿足自己虛幻的自大。這使得中土的統一大業雖然輝煌燦爛;雖然在土地、政治和文化層面上“闊步前進”;但在光鮮的背後;精神上的分裂卻越來越大;心靈上的裂痕不但沒有癒合;反而越來越深了。
這就是關隴人和山東、江左人的矛盾根源所在;追本溯源;還是士人和武人的矛盾;而士人和武人的矛盾自有歷史記載以來就存在;在今日的關隴同樣如此。在山東、江左士族的眼裡;關隴人就是一群野蠻人;關中韋氏就是一個地方小貴族;是一個名不副實的“豪門”;而在關中士族眼裡;西北人就是一群無腦匹夫;隴西李氏就是一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假豪門;雖然關中士族和西北武人互相依存;但關中的經文世家就是瞧不起西北的軍功豪望;關中士族就是比西北武人高一頭。這就是關中人和西北人的矛盾根源所在。
在這次決策中;西北世家就處於兩難窘境。
從西北局勢和西北人的利益來說;西京應該把更多的精力、兵力和財力投到西北戰場;要不惜代價把聖主經略西疆的勝果;也就是把透過西征所開拓的河源、西海、且末和鄯善四個邊郡守住。那是一片遼闊的疆域;雖然荒涼;但它的戰略位置太重要了;可以直接把中土的“觸角”拓展到西域腹地;並向蔥嶺以西延伸;這不但有利於中土的國防;更有利於中土的發展。
然而;自聖主決策東征以來;東都對西疆的投入就急驟減少;這直接導致西疆局勢急轉直下;尤其從去年第一次東征以來;吐谷渾人就在西突厥人和一些西域王國的支援下展開了反攻;到目前為止;西北軍已經失去了對西域的且末和鄯善兩郡的控制;西北軍在西海戰場上也是節節敗退;如果東都和西京再不給予兵力和財力上的大力支援;西北軍不在大雪來臨之前奪回失去的疆土;那麼等到來年開春之後;等到吐谷渾人復國成功之後;西北軍再想反攻;所付出的代價就大了;難以估量了。
在西疆利益上;西北人和關中人有交錯重疊之處。中土沒有統一之前;雙方利益一致的地方很多;合作很愉快;當然了;矛盾和衝突也多;“蛋糕”只有那麼大;大家都想多吃當然不夠了。統一後;“蛋糕”做大了;關中人對西疆利益的重視程度也隨之大大降低;與西北人的利益一致性就小了;按道理雙方之間的矛盾和衝突也應該隨著減少;但相反;雙方之間的矛盾和衝突卻更多了;原因就是遷都。
遷都使得關隴這一塊的“蛋糕”整體變小了;而這塊“蛋糕”變小了對關中人來說損失固然很大;對西北人來說損失就更大。損失越大意見當然也就越大;按道理雙方應該聯手反對;但聖主和改革派為了贏得西北人的支援;為了分裂關中人和西北人的政治聯盟;拿出了新的國防和外交大戰略。這個大戰略改消極防禦為積極防禦;改防守為進攻;實質上就是在國力昌盛之後;要開疆拓邊了;而開疆拓邊對西北人來說利益就大了;不但能在開疆過程中贏得外部利益;還能依靠軍功贏得內部利益;雙豐收啊;當然力挺聖主了。
於是西北人和關中人的政治聯盟就破裂了;矛盾和衝突也就多了。
然而隨著西征的結束;東征的開始;形勢就變了。東都距離西北邊疆更遠;就算西疆出事了;北虜入侵了;它還有關中做屏障;所以土都洛陽;肯定會改變東都對西疆鎮戍的重視程度。西征時期;東都傾盡國力投入西疆;對西疆前所未有的重視;西北人對未來充滿了憧憬;但隨著東征開始;尤其東征第一次大敗後;遷都洛陽對西北鎮戍的不利影響就徹底暴露了。這對西北人來說不僅是巨大的落差;是猛烈的衝擊;還是夢想的破滅;利益的直接損失。
聖主二次東征之前;特意單獨召見了皇甫無逸和令狐德潤兩位西北統帥;其中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尋求西北人的支援。
西北人也分派系;河西一派;隴西一派;靈朔一派。皇甫無逸是北地人;屬於靈朔系。令狐德潤是敦煌人;屬於河西系。西北軍裡這兩個派系的將領與聖主走得很近。
河西直接與西域諸國;還有東、西突厥和鐵勒等北方諸虜正面對陣;所以河西人實力都很強悍;軍功都多;衛府統帥也多;難免驕橫跋扈;難以約束;也難以拉攏;好在河西是西疆的第一道屏障;距離西京和東都都很遠;條件非常艱苦;對西京和東都的依賴性很大;有時候不得不“妥協”;比如現任的右候衛大將軍趙才、涿郡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