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不出來叮他,他就燒高香了,哪裡還敢主動去捅馬蜂窩?
張須陀接到段文操書信的時候,正在濟水南岸圍剿長白山賊軍。
齊郡造反的人多,前赴後繼者眾,直接原因是去年齊郡遭受的水災最嚴重,大河決堤,濟水氾濫,無家可歸、流離失所者不計其數。其次便是齊郡雲集了齊人的精英,歷城(濟南)和淄川(淄博)都是歷史悠久的古城,而濟水河兩岸的大平原更是滋養了一代代的齊魯貴族,所以這裡也是齊魯地區內外所有矛盾的匯聚地,是一個“火藥桶”。隨著火藥桶裡的火藥越來越多,危機也越來越嚴重,終於有一天,它爆炸了。
長白山位於泰山北部,濟水南岸,座落於歷城和淄川之間,距離這兩座千年古城不過百餘里路程,山不大、不高也不險,實際上沒有任何軍事價值,但它卻因為王薄和孟讓在此舉起了第一杆反隋的大旗而名聞天下。名氣不能當飯吃,長白山也不能給義軍提供任何保護,它只能默默地看著各階層各種身份的齊人在它的身邊來來往往的奔跑廝殺,只能無聲地哀悼那些死亡者,只能等待著金色的陽光穿透黑色的烏雲,重新照亮它的美麗容顏。
長白山送走了王薄和孟讓,迎來了左君行和左君衡兄弟,迎來了裴長子和石子河,迎來了更多衣衫襤褸卻充滿了希望和激情的一無所有者。
然而,烏雲更黑了。張須陀帶著他的大軍氣勢洶洶地殺到了長白山下,在泰山和濟水兩岸,在方圓兩三百里的區域內,對造反者實施包圍,血腥剿殺。左君行和左君衡兄弟打不過張須陀,只能向北海郡方向撤退,打算與盤駐於沂山東北麓一帶的郭方預、秦君弘所率的北海義軍會合。裴長子和石子河也打不過張須陀,他們就近向泰山撤退,打算逃亡魯郡,以獲得喘息之時機。
義軍實力弱,生存的策略就是遊擊,你進我退,你退我進,再不行就化整為零,一大幫大小首領各帶人馬,一鬨而散,然後再到約定地點會合,總之就是堅決不與官軍正面對壘。
張須陀和他的將士們四處圍剿追殺,疲於奔命,個個精疲力竭,戰果卻非常有限。
這時,段文操的求援書信到了。這段時間,北海、濟北和東平三郡的郡守先後遣使向張須陀求助,段文操是最後一個,而魯郡的局勢也是最為惡劣的一個。
張須陀已經預料到蒙山賊要下山為禍,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短短几個月內,魯郡不僅有蒙山賊為禍,還有來自濟北、東平和濟陰三郡叛賊的攻殺,段文操竟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境。實際上段文操遠不止“四面楚歌”,他還有“內憂外患“,“內憂”是他哥哥段文振病逝後,他的靠山倒了,齊魯貴族集團也面臨崩潰之危,而“外患”則是齊魯地區的關隴籍貴族官僚和東都的政治對手必然要乘機下手,在“痛擊”北海段氏的同時,“圍攻”齊魯貴族集團,以此來打擊和削弱山東人。
張須陀暗自竊笑。他本想在齊魯利用戡亂建功,以便在仕途上走得更遠一些,但齊魯本土勢力強大,而控制東萊水師的江左權貴亦是強橫跋扈,他一個小小郡丞,被兩大勢力擠在中間,難有做為,所以張須陀主動向段氏示好,以贏得齊魯人的支援,希望能改善自己的處境。但天有不測風雲,哪料到兵部尚書段文振突然就死了,偏偏此刻齊魯叛亂又風起雲湧,愈演愈烈,這等於給了齊魯貴族集團“迎頭一棒”,把他們打得暈頭轉向了。
這是打擊齊國人的天賜良機,張須陀豈肯放過?要打擊齊魯人,首先就要打擊北海段氏。段文振死了,還有段文操,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段文操打倒,齊魯貴族集團連遭重創,必定陣腳大亂,一盤散沙。到那時,齊魯人自顧不暇,哪裡還有時間去掣肘張須陀,阻撓張須陀戡亂?張須陀則乘機放開手腳,大肆剿賊,如此則必定馬到成功,一戰而定。
張須陀遂召集親信部屬商議戡亂之計。
郡尉賈務本匆匆而來。兵曹書佐秦瓊從相隔幾十裡外的另一座軍營裡趕了過來。最後抵達的則是歷城鷹揚府步兵校尉吳黑闥。
歷城鷹揚府司馬楊潛因為祖父觀王楊雄病逝,北上奔喪去了,代替他統領齊郡諸鷹揚的便是步兵校尉吳黑闥。吳黑闥是濟北東阿人,普通官宦子弟,曾戍邊北疆,與突厥人打過仗,因功擢升。楊潛來到歷城後,與吳黑闥一見如故,遂成知交,對其非常信任。
在帥帳裡向眾人解說齊魯最新局勢的則是郡守府的功曹張元備。
功曹掌人事,參與政務,是郡守的絕對心腹。而張元備便是張須陀的兒子,就算心腹也比不上血脈相通的父子。張須陀舉賢不避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