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兩天當中,老爺還是沒能醒來。倒是請疾醫的錢又費了不少,以至於最後囊中羞澀,希望診費再寬限幾天吧。
蔣堂和二夫人想的法子,無非就是借錢。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結果這個看似最簡單的辦法,卻顯得無比的艱難。
他們在番禹的那些朋友,都不肯借,特擔心有借無還。
“不是我不借給你們呀,而是——而是我最近也沒有錢呵呵。真不好意思了。”
“你們之前欠我的錢,都還沒能還清呢。憑什麼要我再借給你們。以前借給你們,是看到你們是蔣府有的是錢,現在你們沒有錢了,我何必要拿錢去填?餵狗都還會給我搖尾巴。”
“……”(連門都不讓進,直接一個閉門羹)
兩人多次滿懷著期望出門,回來的時候都是清一色耷拉著臉,連話都不願意多說多問。
這個蔣府,真的沒落了嗎?
唉——居然連借錢都借不到一文了。
遙遙想那以前啊,多少人排著隊給蔣府點頭哈腰。蔣府一揮手就是錢,家窮得只剩下錢。如今,真的是回家看到牆壁,恨不得從中挖出點金子。今昔對比太過強烈,以至於沒日沒夜的抱頭痛哭。
老爺終於是醒來了,微弱的問道:“那件事——怎麼樣了——”
蔣堂和二夫人久久都不說話,不想打擊剛剛醒來的他,對他的病情不好。
不過老爺還是覺察到面前二人的不對勁,微微側著頭,“是不是沒有錢……賠償給他們啊……”有氣無力,其實更多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沒事的,我會想著辦法解決的。”蔣堂安慰他,“相信我們。”真恨不得這句話是個真話。
“罷了罷了,蔣府已經沒有錢了……你們能有啥法子……”老爺顫顫巍巍的起來,“出了那麼大的人命,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賠償……堂兒啊——在我的櫃子當中,你好好找找……”
蔣堂不明所以,去一旁的櫃子翻了翻,一個木塊吸引了他。一仔細看,便淚水直流。
蔣府宅邸的地契,赫然在自己手上。
淚水滑落,滴在地契上,給沾溼了。
“老爺——你真要——把我們的房子給抵押了麼?”二夫人抱著老爺泣不成聲,嗚嗚的哭著。
一時間,整個房間都陷入悲傷的氣氛當中。不是死了人,是死了心,死了希望。
老爺輕輕的說道:“守著這麼個大宅邸,也沒有用了。蔣府——終於是敗了啊——”
“爹——我對不起你——”
“咚——”蔣堂跪在老爺的面前,雙手趴在地上,任由淚水無情的流著。自己真心沒用,才用了一年多的功夫,蔣府就落魄成了這樣,這與自己的無能是密不可分的。自己根本就不配作為蔣府的子孫,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堂兒,你快起來……這不怪你……”老爺抬起頭,輕輕的說道:“是我做了太多的錯事。最終都報應在我頭上了……”
老爺吩咐大家收拾收拾東西,明日就離開蔣府。
蔣堂低著頭,如行屍走肉一般回到自己的屋中,坐在榻上半天都沒有動彈。他不停的在心中罵自己是個廢物,連家都打理不好,讓兩位親人平白受這樣的苦痛。
但是,局勢又是那麼的無奈啊!放佛不由自身一般。
該沒落的,還是像塵土一般的沒落。
曾經的富可敵國的蔣府,如今也崔古拉朽一般的倒塌了。問世間還有什麼是長久永存不滅的呢?
淚水從他的眼中吧嗒吧嗒的流著,劃過指縫,流過掌背,展示了袖子。該是有多大的悔和苦啊!
等到淚水抽乾,眼睛發脹,他才慢悠悠的起來,點著油燈,收拾東西——他已經不記得自己長坐在榻上有多久了。
結果開啟櫃子,裡面還有幾件發黴的衣服。攤開來,更是酸楚。
“都是素兒的衣物——不知你在遠方有沒有好好穿衣,好好吃飯呢?”
他做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將妻子趕出了大門,並命她永生永世不能再回來。結果像是應驗了一般,蔣府沒有了,想要回來,實屬萬萬不能。
他好想,好想素兒,抱著發黴的衣服,對著油燈,一遍遍的念著她的名字。
*
第二日,三人相互攙扶,二夫人的懷中還抱著小承宇,開啟了蔣府的大門。
“轟隆隆——”天空發出一聲的悲鳴。此時已到了驚蟄,讓萬物得以舒醒,卻在這個時候,顯得是別樣的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