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氣撲面而來,雖是不覺寒冷,但車裡的三人依舊精神一震,後座兩人自是早就醒了過來,此刻故作的在後座伸懶腰,扭胳膊動腿。楊吉嘆一聲,都說人老才成精,這兩個傢伙才二十多歲就一個比一個演技好,唐浩倒也算是罷了,就連一直木頭臉的傢伙也是不遑多讓。
一邊心中有些腹誹之意,一邊就以微笑的和對方搭上了話:“姨,不用麻煩了,您老忙去,大冷天的老站外面,仔細凍著,我們說話也就上去了!”敲窗戶的是楊吉停車這家的女主人,前些年才從半山腰搬了下來,就在路邊開了個小賣部,做做鄰里和過路客商的生意,日子過得還湊合,老兩口把孩子一個個送出了山外,這些年來一直互相依靠,和周圍鄰里關係一直處的不錯,楊吉記得小時候到這邊玩,還經常被這位姨塞上一些山中特產的瓜棗的,自己和他那兩個孩子也沒少在一起搗蛋,這時候見了這位滿面風霜之色,明顯比自己老媽老上一截的姨,心裡沒來由的升起一絲溫情。
“那也正好,我們老兩口子也正要上去,就一道上去吧!”婦人點點頭又向屋裡叫道:“老頭子,磨蹭什麼了,利索些!”遂又望著楊吉感嘆道:“大侄子,你說這人呢,說沒就沒了,想你大舅爺爺那麼好一個人,身體一直那壯實,這突然就沒了,不說你表叔一家,你們這些親戚,就是我們這幾十年的老鄰居也是……哎……”婦人越說越是哽咽,眼見是說不下去了,遂用衣袖抹了抹眼角。
“來了來了!”屋裡傳來一陣腳步聲,就見一個男人身影漸漸走到了場院中,“我說老婆子,當著大侄子的面,你看你這是弄啥弄啥呢!”男人有著山民特有的精瘦,一邊抹著身上衣服,一邊走近。看到院中是楊吉幾人,有些靦腆的笑笑算是打過招呼,又見自己女人抹著眼角,就向她抱怨道。
楊吉真誠的叫了聲叔算是打過招呼,男人有些更加不好意思,“大侄子,你姨這樣子,你不要見怪啊,你大舅爺爺那麼好一個人,也難怪你姨這樣。”
楊吉正待搭話,就聽山腰上小雄吆喝著這老兩口上去吃早飯,看清楊吉幾人又多說了幾句,無非是幾人晚上到哪兒去了之類,倒也不必多說,於是幾人也就不在耽擱,一邊說著話一邊向上走去。
到了大舅爺爺家,楊吉雖有些觸景生情,但也少了許多悲傷,先自顧去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和外婆,只見一大家子滿滿擠了一屋,各自感嘆著,二舅爺爺,舅奶奶見了楊吉自然也是疼愛,和一眾親戚打過招呼,剛剛寒暄幾句,就見小林的媳婦牽著還不懂事的三四歲的孩子有些靦腆的推門進來招呼大家出去用早飯,楊吉的父母雖然也自悲傷,但和眾姊妹此刻卻是先要顧著幾個老的,當下強打精神勉強勸著幾個老人一同出去了。
楊吉出來之後,胡亂就著湯刨了幾口飯,就看見二表叔神色匆匆的領著幾個人過去,神色之間頗為客氣,楊吉看這幾人裝扮已是知道了這幾個人的身份,正是此地十里八鄉誰家有喪事就必請過來的道師班子,也倒是說不清是佛是道,楊吉放下碗緊跟幾步上去,湊著二表叔的耳根地獄幾句,二表叔就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向場院中望去,看見小林正自端著一碗飯,便把他叫了過來招呼幾位道師,自己告罪一聲就跟著楊吉到一旁嘀咕開來。
二表叔點點頭又搖搖頭,似是難以決斷,不時抬眼向場中打量正坐在一旁火堆往裡添材的唐浩。如果不是不是自己這個隔著老遠的侄子是場面上的人物,一直做事說話又是有板有眼,還真是很難把那個時髦的小青年和高僧聯絡在一起,這事要換了小熊、小林、或是其他子侄輩來說,他早兩巴掌掄了上去了。
既是已經請來道師班子,二表叔自然要先去問過班主的意思,畢竟歷年以來十里八鄉任是誰家有個白事都要勞動人家,久而久之也算有了一些威望,如今冒冒然冒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來做法,也要顧及人家臉面不是?說好了是自己注重自己老爺子的身後事,一個說不好就成了當面打人家臉了,這是其一,其二是這十里八鄉歷年來都沒聽說過誰家白事上出現過和尚咿咿呀呀的唸經。
二表叔表示此事要去和班主商量商量,成與不成且看班主意思,末了又告訴楊吉他對大舅爺爺這份孝心既是今天用不上,日後少不得在做一場法事也就是了,說完就匆匆找班主商量去了。
楊吉有些苦笑,看來幾十年反對封建迷信的宣傳還是頗有成效的,這窮鄉僻壤之地歷年來都不缺奇聞怪事,山民也是篤信鬼神之說,但現在觀二表叔神色,一場法事純粹是活人為求心安而已,倒不是為了死者而做。想來半百年紀的二表叔如此,小雄一輩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