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下,人已落地。
一招、僅只一招,雙方俱已掛彩!小苦兒倒吸一口冷氣。只見那海東青面上殺氣大起,人已從馬背之上騰了起來,右手刀鋒忽燦,凌空一擊,攻守之勢已換,竟是‘蒼鷹搏兔’——他就是那夭舞於天上之鷹,而敦實實落在地上的胡半田就是他要所搏的那隻悍兔。
甘苦兒情懷激盪之下,也不由叫了一聲:“好!”
這一招凜然狂蕩,果是一等一的刀法,全無花哨,是陣前軍中殺敵於一瞬的刀術。胡半田在地上弓起了背,雙手在腰間一撕,大皮襖已經裂成兩半,他手裡從腰間就解下了一根三節棍,他手持兩頭,只聽得崩然一響,封住了海東青那必殺一刀,海東青翻身一退,一退就已退回了馬上。那馬兒雖健,卻也似承受不住他那倒挫之力,忍不住挪了步子向後連退了兩步。兩人說話已不似開始密談時那麼謹慎。小苦兒只見海東青一臉鐵青,揚聲怒叫道:“胡大掌櫃,‘妖僧’的人是我的,你不讓,我讓你血濺當地!”
胡半田一張紅臉上也怒容極熾,喝道:“改姓小子,我遼東之地不是冰宮,還不容你這般隨便撒了野去!”
他兩人一言之下,已又交上了手。甘苦兒心情已代入了場中局勢,見海東青刀鋒一出,不由腳下就微動,似在想對方這一招劈來,自己要用隙中駒的哪一步才可躲了過去。見到胡半田的三節棍抽起,他也不由肩膀一晃,似要用隙中駒避開了他這一棍去。
坡下兩人鬥得極為悍烈,哪想到坡頂大樹之上的甘苦兒也是滿頭大汗。他一向小視天下英雄,這時才發覺自己未免大錯特錯了。如此悍鬥,極端兇險,可不是尋常名家子弟可以憑几套家傳工夫輕易躲了開去的。
只見甘苦兒鼻息加重,似比坡下狠斗的兩人還來得緊張刺激。他漸漸已覺閃轉不開——如果對方招式所指的就是他小苦兒的話,他只怕立時就要中招倒地。忽聽得一聲極慘極慘的慘嚎響起,甘苦兒心頭一驚,眼光一轉,眼角里已極端不忍地見到:一個胡半田手下的悍匪本已受傷倒地,這時挪動不開,生生被海東青疾動的屬下座下之馬一蹄踏入了胸口,血蓬地一下就噴了出來,接下來只見到那人在雪地上抽動的身影。小苦兒心中不忍,然後才接連見到海東青手下的兩個馬匪一一掉落在了馬下。他們人雖跌落,可馬兒並不停,只見眾蹄踏落,那幾人被人腳馬步踏著,一個一個眼看著就要碾成肉泥。
那一攤攤攤在雪上的紅血骨渣可全無賞心悅目之處。甘苦兒雙眼一閉,情願永生永世不要再看到這般惡鬥了。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卻是一個女孩兒慘叫道:“夠了,你們夠了吧!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他一睜眼,只見海刪刪已從東首坡角冒了出來,雙足疾滑,竟直衝向陣中去。
海刪刪衝向的方向正是海東青與胡半田悍鬥之處。如此險惡之地,甘苦兒眼角一掃之下,已知兩人接下來招式之所向,海刪刪捲進去的話,以她的功夫,加上此刻的心情,怎知閃避,怕不要被那利刀猛棍削成肉泥?
甘苦兒驚叫一聲,猛一提力,人已從大樹之巔急躍而下。無意之中,他的‘隙中駒’步法竟發揮到他此生未曾達到的極致!山坡本高,他距戰陣也較海刪刪為遠。但他步法已施之下,只見他一個不高的還沒長開的身子如一隻燕子似地在高空翔下。甘苦兒雙臂張開,直如御風,口裡叫道:“刪刪閃開。”
海刪刪卻沒聽清他的話。她不忍見此惡鬥,身子一滾,人已半迷糊地快撲進那海東青與胡半田的戰團裡。直到她眼裡看到那正招呼向她身上的一縷刀芒與一片棍影,她的眼睛才猛地一閉,閉之前眼角掃到了小苦兒疾掠而至的身影,腦中卻想起一個清致已極的和尚的風姿:他怎麼沒來?他怎麼還沒來呢?
她明白,這可能是自己此生的最後一刻了。她忽覺得自己好沒用好沒用——為什麼她化解不開人世裡的這些爭鬥和仇恨?連她最親的哥哥心底的仇恨她也化解不開。一滴淚滴下,透出她長長的睫毛,從她溫暖的眼底滑進這冰天雪地裡。
甘苦兒眼見她遇險,心頭大驚,疾叱了一聲:“石火”,石火本為隙中駒中最捷快的提氣之法,但卻輕易不可動用,耗力極大。只見他一叱之下,身影當真如星石火濺,一眨眼間已衝到海刪刪身側。那棍影刀芒距他眼角已不足一指。甘苦兒當此急險,口裡喝道:“夢——身!”
救不救得了海刪刪和自己,就看這隙中駒步法中的‘夢身步’了。他左足自踩右足的足尖,只覺右足刺心一痛,手裡已捉住了海刪刪的小手。他帶著海刪刪原地一旋,身影忽真似幻化成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