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那麼小的地方挑得出什麼好人……”
聽著這一對天底下最尊貴兄弟這樣的談話,張越只覺得自己這會兒應該悄悄退出去。雖說皇帝對他很是垂顧,但有些話聽到還是極其麻煩。當他看見袁方也往後退了兩步時,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不孝孫兒朱瞻圻拜見皇爺爺!”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看到那湘妃竹簾一下子被人掀開,出來的人頭髮斑白,身穿紫紅色大團花便袍,雙目不怒自威,正是朱棣,張越連忙退後數步,忖度離開朱瞻圻跪下的位置足夠遠了,這才下拜行禮。還不等他出聲,他就看見那位穿著烏皮靴的天子大步上前,竟是不由分說把朱瞻圻踹了一個跟斗。此時此刻,他幾乎把腸子都給悔青了,深恨沒有和袁方在路上多耽擱一會。
先是不合聽到皇家兄弟吵架,然後就是看到皇帝爺爺一腳踢飛了郡王孫子……他怎麼來得偏生如此不巧?
“你也知道不孝!要不是你那個天性淳良的大哥,朕就該廢了你的爵位禁錮你一輩子!滾起來,朕沒有那些軟啪啪的孫子,當初你告你父親的膽子到哪裡去了!”
“孫兒當初是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大約是不見天日的時間長了,朱瞻圻的臉色異常蒼白,面上也沒有昔日的乖戾之氣,此時竟是咚咚咚連磕了好幾個頭,“大哥年初身體還撐得過去的時候曾經來看過一次孫兒,撐著病體大罵了孫兒一通,如今孫兒已經知道錯了,將來再也不敢胡作非為……”
朱棣雖說訓斥漢王朱高煦的旨意上說得冠冕堂皇,但看到這麼個可恨的小子,還是忍不住想一個窩心腳踹死他。直到朱瞻圻把朱瞻坦這個死去的大哥搬出來,他方才漸漸消了火,心裡又想起了自去年年底開始的這一遭。先是趙王世子,然後是漢王世子,六月裡皇太子朱高熾的第四子朱瞻垠就開始病懨懨一直不見好,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於是,他也懶得再把火氣撒在朱瞻圻身上,厲聲呵斥了幾句就把人趕走了。
“張越起來,隨朕進屋。”
倘若不是這一聲,張越幾乎以為皇帝多半已經忘記了自己。此時答應一聲後起身,見袁方已經是侍立簷下,他便定了定神跟進屋。打起湘妃竹簾進門,他發現朱寧竟赫然侍立在周王朱橚後頭,面上絲毫沒有表情。想起那會兒朱棣朱橚兄弟倆的爭吵絲毫沒避忌這位正主兒,他不禁暗想這兩個長輩實在太過大大咧咧。
看著張越,朱棣忽然忘了原本叫他來是為了讓他那個喜得貴子的妻子好好勸勸朱寧,張口就問了正事:“張越,兵部尚書方賓之前奏報,說阿魯臺聞朕北巡之意便舉家北竄。你也在兵部一年多了,說說你對此怎麼看。”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27章 規矩都是人定的
如果是在乾清宮朱棣忽然詢問這個問題,張越不會感到有什麼意外,但這裡實在太不是地方了。剛剛朱棣還和朱橚大光其火,分明是還在糾結朱寧的婚事,繼而又在外頭髮作走了一個郡王,這會兒忽然又毫不避諱地在這周王的地盤問起了這樣重要的大事?
電光火石之間,張越就做出了判斷。即便他確實是不贊成朱棣再次御駕親征,但是,這會兒皇帝問的是阿魯臺北竄,他自然不能一味人云亦云說什麼人家望風而逃。
“回稟皇上,臣認為阿魯臺北竄之事其中有詐。”一句話定了基調,他說話就從容了起來,“阿魯臺昔日窮途末路時曾經向我朝上表稱臣納貢,皇上更敕封其為和寧王,結果待他恢復元氣後,每逢朝貢回程便劫掠邊鎮,其部甚至屢扣天使,又和瓦剌交戰不休,足可見此獠乃是野心勃勃反覆無常之輩。雖則此次他聞聽皇上北巡而舉家北遷,但這多半是疑兵之計。塞外苦寒不通財貨,他既然已經兵強馬壯有了異心,只要先以此訊息麻痺我朝,隨即趁機大軍入寇劫掠。等事成之後一擊則走再次遠遁,則即使大軍進發,只怕就追不上他了。”
先前方賓來奏報阿魯臺北竄的時候振振有詞,口口聲聲都是皇帝天威令阿魯臺望而卻步遂遠遁無蹤。雖說這些頌聖的俗套平日裡聽著很舒服,但如今卻是已經下旨各衛徵兵,這訊息不啻是說自己判斷失誤,因此朱棣自然是心中光火。所以,張越說阿魯臺乃是疑兵之計,和他自己的判斷不謀而合,他立刻就丟開了其他,沉吟片刻就點點頭說:“你繼續往下說。”
“兀良哈朵顏三衛從戰有功,蒙聖恩南下,卻因為未能如願佔據大寧,所以一向親近阿魯臺。阿魯臺之所以有南下入寇的野心,正是因為得兀良哈為臂膀。因這三衛的位置偏南,況且開原廣寧又曾開設互市,所以中原但有風吹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