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色都是功臣子弟,哼,這幫傢伙只會揣摩上意,自作聰明!”
提起硃筆在上頭一抹塗掉了那三個名字,朱棣在下頭重重批道——“駁回重擬”。
正當他倦勁上來預備歇個午覺的時候,一個小太監忽然疾步從外頭奔進來,離著御案老遠便雙膝跪下叩頭,隨即大聲稟報說:“啟稟皇上,文淵閣大學士楊榮金幼孜求見。”
聞聽此言,朱棣不禁眉頭一挑。這兩人剛剛告退辦事,怎麼這一會兒卻又再次求見?情知楊榮機敏練達,金幼孜亦是敏捷之人,必不會無事求見,他當下就吩咐傳召。待到兩人匆匆進來謁見之後,他便開口問道:“何事如此匆忙?”
“啟稟皇上,濟南府急報,欽差張越和陸豐車馬在孝萌水遇襲,得天之幸毫髮無傷,如今已經安然抵達濟南府。隨行軍士格殺十九人,擒獲七人。”楊榮想起濟南府兩位布政使在奏疏上特意指明的一點,臉上不禁有些不自然,“由於炎夏不好運送屍首,張越下令隨行軍士斬下那十九人的首級硝制懸於旗杆之上開路,到達濟南府之後引起軒然大波。擒獲的七人在下獄之後就全都詭異自盡了,宋禮一氣之下將當值獄吏悉數下獄審問。”
“好,很好!”
儘管仍是和先頭讚賞袁方一模一樣的字眼,但此時從朱棣口中吐出卻多了一種深深的煞氣。他看也不看兩個面沉如水的內閣臣子,怒極反笑道:“光天化日竟有這種咄咄怪事,他們還敢說這是太平盛世?宋禮又是老又是病的,此事怪不著他。讓按察副使和幾個按察僉事好好查,若是給不出交待,他們自己按照縱盜之罪看看自己是什麼罪名!”
金幼孜見朱棣一味只揪著按察司不放,心頭不禁有些不忿,當下便上前一步提醒道:“皇上,張越遇襲之後硝制首級懸於旗杆,無異於洩私憤用私刑,不可不問……”
“這有什麼好問的!”朱棣皺眉掃了金幼孜一眼,冷冷笑道,“朕派他去山東就是讓他去殺人的,如今四百多號教匪悉數伏誅,這回程中又殺了十幾個,自然是殺得好!將逆民首級高懸於旗杆開路,正好可以震懾那些不法之徒,有何不可?早知道那七個俘虜會在按察司大牢中不明不白丟了性命,還不如將那七人一併殺了!”
皇帝這殺氣騰騰的口吻讓金幼孜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而一旁的楊榮卻在心裡冷笑——金幼孜還真是老糊塗了,皇帝分明想要張越見血,而且越多越好,這一次的事情豈會去追究他的過失?只是,瞧著皇帝的這種手法,彷彿是將張越硬是往某條路上逼……
杜宜山啊杜宜山,你就算再會教學生,只怕也架不過天子的手段!
第七卷 悲喜事 第035章 婚事決定了?
大宅門中即便管束再嚴,卻始終難免禁絕私底下的議論。這會兒張家茶房裡頭燒水的兩個打雜的二等媳婦就趁著等水開的時候悄悄嘀咕了起來。
“聽說了麼?三少爺已經回來了,如今正在宣武門外的驛館內住著呢。”
“既然回來了怎的不回府?這一走就是一個月,那驛站再好能有家裡頭好?”
“沒見識!三少爺這回乃是欽差,欽差回來之後自然得投了文書等皇上召見,怎麼能輕易回家?話說回來,今兒個杜夫人和杜小姐上門來見老太太,我看三少爺這婚事至少有八分準。只可惜咱們沒法偷偷去瞅上一眼,之前林嫂子回來可是讚口不絕。”
“那杜小姐如何我不知道,可之前那位杜大人……咳,誰能想到,一個族學裡頭成天端著冷臉的塾師,竟然還是個人物。只不過,如今杜大人都下了獄,這樁婚事老太太怎麼會點頭?須知三少爺乃是仕途正好的時候,北京城那些公侯伯也應該樂意和咱家結親。”
這邊兩人議論得正起勁,聲音漸漸就提高了,由於灶上的水正燒得滋滋作響,她們甚至連茶房的門簾被人掀起,有人走進來都不曾察覺。直到背後響起了一聲咳嗽,她們方才轉過頭去,看見來人頓時面如土色不知所措。
“上房那頭正催水,你們卻在這兒偷懶嚼舌頭,三少爺的事情豈是由得你們說道的!”
玲瓏嫁了管家高泉的兒子。如今成了家裡有頭有臉的管事媳婦,專管北院老太太顧氏的那一攤事情,就是東方氏也不好隨便支使她,因此她做起事情也比以前少了幾分畏縮,多了幾分雷厲風行。此時,她劈頭蓋臉訓斥了那兩個媳婦,見她們哭喪著臉連連告饒。這才警告說:“今兒個是被我聽到,若是讓別人抓著立刻就是一頓板子!以後管好自己那張嘴,別再胡說八道!水開了,趕緊送到老太太那兒去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