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門開著,門前站著兩個標杆似的漢子,身上都裹著褐色的毛皮大氅。而透過門口往裡頭瞧,恰能看到前院裡的一眾人影。
“聽說漢王遷往樂安州之後,這兒原是要改成青州府學的,結果因為漢王雷霆大怒了一回,接下來就無人再敢提起。”走在前頭的張越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樹下駐足留步,旋即轉頭對彭十三說道,“所有血跡和其他痕跡都被擦洗清除得一乾二淨,那刺客屍體據說也被狗吃了,倘若漢王是真的遇刺,我實在想不明白他遇刺的理由。”
“公子你都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彭十三在這座規制遠勝英國公府的舊日王府中兜兜轉轉一大圈,此時已經是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雖然這不比衙門交待差役辦事得限期追比,但總有個期限,公子可想好了從哪一頭入手?漢王不是好糊弄的,皇上更不是好糊弄的。”
“這年頭誰都不好糊弄,看來我還得走一趟漢王府。”
想起上一回漢王朱高煦的那一番話,張越不得不承認,按照漢王那種狂傲自大的個性,只怕打死也不會設計這種搖尾乞憐的蹩腳戲。據說由於上奏朝廷的奏摺以及送過去的一件血衣,暴怒的朱高煦差點對世子朱瞻坦拔劍相向。如果不是非去不可,如果不是英國公張輔算是漢王的戰友,人家還得瞧幾分面子,他真不想去招惹這位殘暴的親王。
張越原本還打算騎馬上路,可不但彭十三不依,那位張謙特地指派來的百戶陸萬也是大力反對。結果,他只好坐上了昨兒個帶了琥珀來青州府時的那輛車。只是,曾經坐過三個人的車廂中此時只有他一個人,未免空落落的四面不著勁,即使彭十三早早塞進了一個熱乎乎的手爐,他仍是覺得冷冷清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最後乾脆挑開夾絮方格棉簾朝外張望。
車外風雪迷離,漫天飛雪似絨似絮,車旁披蓑衣戴斗笠的護衛們身上也已經是積了一片白色。這棉簾只是揭開一條縫,一陣寒風便撲面而來,裹挾著雪往裡頭直鑽,猝不及防的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倒是車伕是張家的老人了,此時便笑道:“三少爺趕緊進去,這大冷天熱身子招了冷氣可不好。別也像琥珀姑娘那樣病了……小心!”
張越只覺一股大力將自己推回了車廂,後背碰到那厚厚氈墊的時候,他就陡然之間聽到一聲尖銳的鳴響,緊跟著又是叮的一聲,彷彿是什麼東西正中廂壁。說時遲那時快,剎那間,外頭駿馬的嘶鳴聲、人的叱喝聲和雜亂的馬蹄聲交雜在一起,須臾竟是一片寂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方才看到面前的棉簾被人掀開了一條縫,恰是彭十三把腦袋探了進來。
“是一支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鳴鏑,我已經吩咐兩個家丁追上去檢視了,不過這下雪天,我隱約看到那人白衣白馬,若是再熟悉地形,只怕很難追上。”
“鳴鏑?”
接過彭十三遞過來的那支箭,張越細細審視了一下。只見那鏃鋒鋒利,鏃鋌起脊,構造倒也精巧。然而,倘若說是遇襲也就罷了,那人射出這樣一支箭就匆匆跑了,這又算是什麼意思?他翻來覆去看著那支箭,忽然心中一動在箭羽處撥弄了一下,結果竟是將其旋了下來,裡頭赫然是一方白絹。他和同樣驚詫的彭十三對視一眼,這才低頭仔細看去。
諾大的白絹上只有四個字——小心埋伏。
他隨手將白絹遞給了彭十三,這眉頭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他如今早就明白這山東雖然困於徭役和旱澇,卻並不是什麼盜匪橫行的地兒,既然這樣,這埋伏兩個字從何說起?倘若不是盜匪而是官兵私兵,誰又有那麼大的膽子?這提醒他的人究竟是否胡說八道?
彭十三畢竟閱歷豐富,更比張越仔細,左看右看忽然將那白絹拿起對著外頭的光亮照了一照,旋即面色一凝。見張越仍在沉思,他便出聲提醒道:“少爺,你對著光看,隱隱約約似乎還有別的影子,似乎是一尊佛像。”
此時本就是白天,雪地上也反射上來極強的亮光,因此張越抬頭一看,立刻注意到了起初忽略掉的那些線條。那彷彿是用極淡的炭筆描繪上去的,雖只是寥寥數筆,卻勾勒出了一尊佛像來。那並不像是橫眉怒眼的金剛,也不像是慈眉善目的彌勒,更不像是普度眾生的觀世音,而是一尊不曾點睛的佛,但那周遭佛光卻描繪得大盛。
“十月十五那一次,我跟蹤那人的時候,看到他給人看過這樣的白絹,還說上頭的就是佛母。只是那幫泥腿子沒來由玩這一招幹什麼,難道真有埋伏的人?”
張越沒有吭聲,而就在他沉吟的這一會兒,那兩個追出去的家丁終於回來了,卻是面露慚愧,坦言一無所獲。面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