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即便如此,這小小一把傘要為兩人遮風擋雨卻是不易。他比孟敏要高小半個頭,居高臨下。只要一側頭,他幾乎可以數著她的每一根睫毛,那頭髮上淡淡的清香更是一陣陣地往他鼻子裡鑽。
實在無法,他只能沒話找話說道:“四妹妹,伯母如今還好麼?”
“咱們一到青州府沒幾天,娘就病倒了,請了幾個大夫也沒見效用,一直都是臥病在床。就因為聽說佛母善於針灸,並非尋常符水治人的那一套,我方才藉口去佛寺還願小住幾日,帶著紅袖他們悄悄來到了這兒,想不到卻是一場空。”
孟敏的臉上頗有些黯然,畢竟,她對於生母沒有多大印象,而吳夫人從小將她養大,這恩情親情全都非同小可。如今看著吳夫人不到十幾日便消瘦了一大圈,甚至有大夫說撐不過今年冬天,她整日侍奉在病榻旁,看著嫡母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她自己也是茶飯不思,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別人又哪裡體會得到?
張越卻沒料到吳夫人會忽然之間犯了病。當日下船的時候,他分明記得吳夫人的精神仍然極好,誰曾想不過十幾日就出了這樣的事?奈何他不是醫生,在這上頭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徒勞地安慰了一番,接下來兩人俱是默然。直到耳畔響起了紅袖的聲音,他方才回過神。
“雨停了雨停了!”
張越這一回過神,就發現地上還溼漉漉的,剛剛那鋪天蓋地的雨卻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放眼望去,四處都是衣衫溼透的人們,然而在他看來,那些善男信女們剛剛是什麼姿勢,此時此刻竟彷彿還是什麼姿勢,就好像絲毫沒有挪動過一般。正當他難以抑制那種心悸感的時候,卻聽到紅袖忽然又質問了一聲,緊跟著就發現有一個身穿麻衣的女子站在面前。
她素面朝天脂粉不施,面上卻有一種柔和的光輝,使人一見便油然而生信賴。雖然是大冷天,但她身上卻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麻衣,腳下則是蹬著一雙白底黑布鞋,看著異常樸素,竟是瞧不出年齡。此時,她端詳著張越和孟敏,忽然微微一笑。
“前來聽講的富家子弟常有,但能夠冒雨在此聽講的卻只有姑娘。姑娘能有如此虔誠當之心,佛母若是知道了想必也會心中感動。不知道姑娘來此究竟是為了求醫問藥,還是為了給家人求平安?”
若是在剛才張越不曾說出白蓮教三個字的時候,這樣一個意外的驚喜定然會讓孟敏欣喜若狂,然而此時此刻,她有的卻只是懷疑。正為難的時候,她忽然感到有人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胳膊,因人家一句問話而生出的無窮驚懼頓時被她丟在了腦後。
“家母如今重病在床,百般求醫卻無效果,所以我聽說佛母精通針術能治百病,故而便特意到此,想問問是否有治病良方。”
“精通針術?”那麻衣女子面露訝色,驚咦一聲道,“尋常人都是來求符水或是摩頂庇佑,姑娘從何得知佛母精通針術?”
這一問不但孟敏覺著奇怪,張越更覺著奇怪,只恨剛剛還來不及問孟敏這個問題。此時此刻,他只能在她的手上又輕輕拍了兩記。果然,孟敏便福至心靈地說道:“是我家中的一位林嫂子告訴我的。她說去年她七歲的兒子曾經蒙佛母針灸妙術方才脫離險境,所以我方才誠心趕來。”
“林嫂子……唔,去歲倒真的有這麼一樁事……”
那女子只是喃喃自語了一句便笑道:“既然姑娘是聽人介紹而來,那我也無需隱瞞。原本只有信奉佛母的信徒才能夠得佛母精心救治,但我佛慈悲普度眾生,原本就不該分什麼信與不信。只是天下人心叵測,除了講道之外,佛母也不好在人間公然行走。若是姑娘真的救母心切,不若送母親到安丘縣福清寺。”
孟敏還來不及說話,那女子便飄然而去。張越緊盯著那背影,見那泥濘不堪的路上,她那雪白的鞋子只是被泥水染黑了一丁點,他的面色不禁愈發凝重了下來。望了一眼仍在唸誦經文的高臺,他竟是隱約感到,和那位盛裝的轉世佛母相比,剛剛那女子彷彿更像佛母。
孟敏剛剛那兩句應答頗為自然,但此時面色卻有些發白。尤其是對方那種彷彿腳不沾地一般的姿態更是讓她心頭大冒寒氣。即便憂心母親的病,她此時此刻也下定決心不冒這風險,可她仍是死死咬著嘴唇,還有那麼一絲不甘心。
雲收雨散之後不多久,講經便告一段落。很快便有數十人提著桶過來,曬穀場上的民眾們人人都分了一大碗。對於剛剛淋的那樣一場大雨,竟是誰也沒有口出怨言,都是端著那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東西一飲而盡。甚至兩個憨厚的莊稼漢還來到張越等人面前,笑吟吟地遞上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