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句。周百齡嘿嘿笑著撓了撓後腦勺,又裹緊了身上的大紅棉袍子,卻是嘆了一口氣:“比起地方那些衛所,咱們京營算得上精銳,米糧供給都是上等,可若是要養活全家卻還是緊緊張張,一年剩不下幾個錢。我那兒子也是軍戶,可我這千戶又不是世官,未必能留給他。”
大明將天下百姓編戶入冊,那賦役黃冊的厲害張越自然明白。然而,現如今軍戶子弟也常有參加科舉的,他便勸慰了周百齡兩句,得知其子就在城裡頭住著,索性囑咐用張家親戚的名義把孩子送去自家族學唸書,面對這麼個喜訊,周百齡自是喜出望外。
這京師的私塾束脩不菲,人家又瞧不起軍戶子弟,若是單請老師他更是沒那個能耐,有張越幫忙那就輕鬆多了。他倒不指望兒子能科舉,但識字的軍官總比不識字的軍官升遷容易。他雖沒讀過幾本書,可和他同樣立功的人有些仍是百戶和鎮撫,他卻當上了千戶。
兩人烤著火又說了一會話,周百齡便站起身來,預備出去巡視。昨夜張越回去得早,回來之後和衣而睡沒有去巡視過,此時便說這一次他去,等到了晚上再換過來。周百齡思量著晚上又靜寂又冷清,那時候讓張越出去他實在不放心,於是也不再相爭,等張越披上大氅出了門叫上了胡七四個之後,他又加派了四名隨行軍士,總共九個人從北安門進了宮城。
北安門裡主要是宦官的二十四衙門,此時雖已是天色昏暗,內裡有不少屋子仍然是點著燈燭,不時有人進出。因張越等人的燈籠乃是特製,上頭書寫著斗大的御字,那些大小太監又都知道有這麼一支軍馬駐紮宮城左近,看到有人過來也沒有上前查問,有些甚至繞道走。等張越一路行去,遙遙看見東華門的時候,左手邊的內東廠卻有一行人出來,兩邊正好撞上。
“陸公公。”
“咦,是小張大人,居然這麼巧!”陸豐原本正在呵斥幾個屬下,一看到張越,他方才擠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笑容,“你還真是盡職盡責,居然親自帶人巡視。咱家還有些事,先走一步,回頭得空了再和你說話。”
張越見陸豐身後的幾個小太監全都是滿臉苦色,心中微微一動,卻是沒說什麼,點點頭便放了人過去。須臾,他便帶著人來到了東華門,剛向領頭的隊正問了幾句防務,旁邊幾個衛士就露出了注意神色,他連忙轉過身來。定睛一看,卻是不遠處有一行人護持著一乘四人抬大轎過來,為首的兩人提著的絹紙燈籠上赫然是一個周字。他心裡才浮現出了一個倩影,那轎子就穩穩落地,一個精壯轎伕高高打起轎簾,裡頭恰是他意想之中的人。
“郡主?”
朱寧彎腰從大轎中出來,看清是張越,她當即笑道:“這回可真是巧了,我剛從你家看了綰兒回來!你這傢伙只顧著公事顧不上身懷六甲的她,今兒個我可是碰到綰兒屢屢胎動,將來生出來必定是精力旺盛的小傢伙。怎麼,你這會兒還得沿著御道一路巡視過去?”
“剛剛從北安門進來,午門西華門還都沒去,還有一大圈沒走。”
瞅見張越身上罩著一件紫貂皮大氅,朱寧不禁眯起了眼睛端詳了一番,繼而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信手遞了過去:“你爹從江南捎了信給家裡,一封是給老太太請安的,一封是給你的。你不在,綰兒就代你看過了,聽她說很要緊,別人送過來不方便,所以就讓我捎了過來。我原本還打算繞個道去北安門,誰知道正好在這裡遇上你。”
“多謝郡主費心了。”
“費什麼心,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朱寧大大方方地一笑,擺擺手示意周圍幾個隨從退開了一些,這才低聲說,“今天早上的事情綰兒告訴我了,還好你們想得仔細,否則便上了人家的當。吃一塹長一智,我雖說和你們夫婦倆交情不錯,但做事情總不會逾越了規矩方寸。這世道便是如此,什麼都可以改,就是規矩不會變!”
“郡主提醒的是,我當時沒細想,回去的時候聽見了那麼一說,再仔細一思量便覺得不對。總而言之,以後我自然會更小心。”
聽朱寧這番感慨,張越不禁想到了這幾日藉著鄧夫人喪期向軍中請了長假的張超,又想到了朱寧那天對張超劈頭蓋臉的痛斥。原以為朱寧自幼假充男兒教養必定有些大大咧咧,但如今漸漸領會了她仔細的那一面,著實覺得她不是尋常巾幗英豪。因此時在東華門,他也不便和她一直站在那裡說話,說完這話便笑呵呵地拱了拱手,預備帶人繼續巡視。
此時此刻,朱寧又提醒道:“剛剛又下了一場雪,雖說宮裡有人清掃,但難免還有些地方結冰,走路小心些。如今宮門還未下鑰,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