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道旨意,又留給了張輔。至於你,朕很想看看將門世家出一文士,卻是能如何,可惜老天爺不給朕時間了……有功不賞,非是不賞,只是不到時候……若是朝中勳貴都如張家一般,朕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人都道朕最信楊榮金幼孜,但朕最信賴的始終是那些跟隨朕出生入死的勳貴。你姓張,朕自然信得過你……”
“對了,張越!”
早有預料的張越聽著朱棣忽然嘮叨起了這話,並不覺得意外,只是想到自己親手草擬,又蓋上寶璽的那樣東西,心頭頗有些異樣。張輔的長女張恬乃是王夫人所出,如今不過五歲不到,誰知道皇帝竟然惦記上了。聯姻帝室這種名聲,對於張家來說,既是恩賞也是羈絆。等突然聽到最後那叫聲的時候,他連忙丟開了那些心思,定睛看了過去。
“去把皇太孫先頭送達的奏表找出來,你給朕讀一讀!”
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讓張越大為吃驚,但他仍然趕緊站了起來到外間翻找。不一會兒,他便拿著幾份摺子過來,重新在床前腳踏上坐了下來,將幾份東西擱在了床上。他很明白皇帝決不是要看朱瞻基那些經過好些人潤色的官樣文章,因此揀的全都是那些只說些瑣事的家書。看到朱棣死死盯著自己瞧,他連忙迅速翻開了第一份,從頭唸了起來。
“壬申,射獵西苑。七年北巡,皇爺爺曾親手教孫兒射獵於此。今日十次射柳全中,來日皇爺爺北巡歸來時,孫兒願以所射柳枝為賀……”
“甲戌,祭祀靈濟宮。靈濟宮為皇爺爺敕建,靈異不斷,如今孫兒亦有所求。只願尊長身體安康無病無痛,再願膝下女兒平安喜樂……”
“丁丑,見虜中降者古納臺。此人絕非尋常虜寇,孫兒疑此人乃韃靼瓦剌之外又一部首領部屬,應別有所圖,望皇爺爺明察秋毫,莫要上了他的當……”
一句句讀完,張越漸漸忘了床上的天子,等到良久記起望過去的時候,他卻只見皇帝已然彷彿熟睡了一般,臉上猶有笑容。一時間,一種難言的戰慄感一時佈滿了全身。
由於寬河守禦千戶所和會州衛皆廢,因此,張越等人從大寧出發的那一日,首先得透過茫茫草原,最大的隱患便是迎面碰上大股敵軍。這一路上,風聲鶴唳的感覺一直伴隨著所有人。然而,相比那些一無所知只防備外敵的軍士,為首三人卻都是心頭沉重。
和去年北征時被派回京城不同,這一次卻絲毫沒有什麼做給人看的成分。昨天夜裡,皇帝再次昏厥了過去後,張越慌忙讓人去叫楊榮金幼孜帶來的御醫,但哪怕是醫術向來極得皇帝讚賞的史權,最後也是頹然無法。等到了清晨,一代雄主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於是,他不得不和楊榮海壽踏上了歸程,只帶著幾十名護衛快馬加鞭地往京師趕。
大寧距京師八百里,由於之前大段路途都在塞外,需得小心謹慎,因此前頭一路三百餘里足足走了兩天一夜,入松亭關的後半程因為沿途可更換驛馬,於是從遵化、薊州、三河、通州直到京師這條路,一行人竟只用了一夜多一點。當抵達京師城下時,恰好是上午進城人最多的時候。由於眼下天氣極冷,眾人雖說全都是裹的厚棉袍,一夜趕路之後卻幾乎都凍僵了。幾十號人在麗正門之前只稍稍一停,就風馳電掣地衝了進去。
京城雖說東西南北都設有城門,但面南的崇文門宣武門和麗正門進進出出的人最多,崇文門內多住商賈,宣武門內多住達官顯貴,麗正門卻因為正對皇城,因此外鄉人頭一回來京師都愛往這地方走一遭,此時正是人流最大的時候。瞧見這麼大股人呼啦啦衝了過來,城門守卒們登時個個緊張不已,後頭十幾個人更是慌忙守在了鐵拒馬之後。
“趕緊把拒馬都移開了,俺們是奉聖旨回京報事!”
隨著海壽這個又尖又細的聲音,馬上張越揚手丟出一樣東西。那邊一個領頭的百戶慌忙上前接了,只看了一眼便臉色大變。那牌子乃是塗金銅牌,闊三寸,長一尺,上為雙龍,下為二伏虎,牌子首尾圓形,皆鑽孔,中間則是以紅絲絛貫穿。
他從前自是瞧過這東西,於是也不敢細看上面的字,一面急急忙忙吩咐手下放開拒馬讓人通行,一面親自恭恭敬敬上前雙手奉還了那牌子。趁著那功夫,他很是打量了一番這些人,見上下人等都是灰撲撲的,便明白他們自哪兒來。
之前也不是沒有信使回來,怎生這次竟會有這麼多人,莫非是……
不管這百戶有了這麼心驚膽戰的念頭,透過麗正門的張越往前疾馳了不一會兒,就繞過了巍峨壯觀的長安左門,在長安左門前停了下來,一把拉住韁繩跳下了馬。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