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交情很好,三來,換一個人去,哪怕黔國公再好的性子,恐怕真正用兵也不會聽。西南那種地方,不是歷練年輕武官的地方,而且麓川軍務錯綜複雜,又關係到緬甸的莽氏。先生可看過兵部新繪製的輿圖?緬甸名義上是我朝臣屬,但如今緬甸莽氏比麓川思氏其實更野心勃勃。思任法是強弩之末,打完了它還得考慮到緬甸那一頭,即便緬甸暫時沒有不臣之心,不能用兵強取,可也不能不圖。”
這些話張越不好對別人說,但對自己的恩師兼岳父,卻可以一股腦兒倒出來,而不用管杜楨是否會斥他離經叛道。果然,杜楨沒再多問,只是讓他晚上到家裡來詳細商討商討,隨即就把他轟走了。
既然把心裡鬱積的事情說了,他自然是舒坦得多,一路步子也緩慢了下來,走著走著竟是發現空中飄起了雨點子。等到了宮門處,雨點子變成了斗大的雨珠,天地間一時間白茫茫的一片,連綿不斷的雨砸得地上水花處處,,他竟是被堵在門洞裡動彈不得,只得站在那裡暫且等著。就在他心裡不耐煩,預備找人去借雨具時,身後卻有一個穿蓑衣戴斗笠的人急忙忙那個奔了出來,竟是徑直衝了他來。
“張大人!”
張越原本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等那人摘下滿是雨水的斗笠,他這才認出那竟然是曹吉祥。見他笑容滿面地行禮問安,又說是前兩天剛剛奉調回京,他頓時想起了一件事,心裡頗有些異樣。王振是死了,土木堡的口子不能說全都堵上了,但也至少封上了一小半,要是真的能挽了那場狂瀾,無論是于謙徐有貞還是石亨曹吉祥,只怕是都沒了那左右風雲的力量。
“你這麼快就調回來了?”
“這不是前頭於侍御那通奏疏嗎?張公公說鎮守中官以後未必留著,小的還是回京來的正經,於是就對王公公提了提,王公公也就允了,調了小的在司禮監。”雖說只是跑腿的長隨,但能進司禮監比什麼都強,因此曹吉祥對於如今的境遇很滿意,見張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又笑道,“要不是先前鎮遠侯之事小的立下一點功勞,小的也沒有張公公舉薦的機緣,說來還要多謝張大人。”
這個謝字張越聽了不禁心中古怪——曹吉祥不會知道,于謙之事形同一個導火索一般鬧出了一連串事件,最後因張太后發話,把內書堂暫時摁了下去,同時還讓宮中的宦官勢力發生了一次洗牌。而這其中,他在背後不止推了一把。不過,沒有王振很可能有李振張振,宦官的事只能徐徐圖之,這只是起頭而已。
張越不願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和曹吉祥太密切,因此見雨勢漸小,就笑著點頭道:“好好跟著王公公,只要不走錯,機會有的是。”
第十七卷 兒孫福 第007章 深夜的賊盜
深夜的京城大街上靜悄悄的。由於時值月末,天上不見月亮,星星也稀少得很,再加上大街小巷的人幾乎全都熄燈睡了,四下裡更是黑影憧憧,偶爾竄出來一隻野貓或是竄過個把鬼鬼祟祟的人,這才勉強有些活氣。
巡夜的更夫敲響了三更的鐘點時,張越剛從杜家出來。儘管這會兒回家睡不上兩個時辰,但回京之後這還是他和老岳父的第一次深談,說著說著就忘了時間,翁婿倆興起的時候,還索性在白紙上寫寫畫畫。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張越在說,杜楨在仔細聽,和從前的情形倒轉了過來。到頭來,儘管杜楨並不能完全接受張越那些說法,但卻答應了仔細考量。
走在前頭的張布提著琉璃燈罩的防風燈在前頭照著路途,後頭的牛敢則是左右瞟著,左右其他兩個護衛也是把張越牢牢守在當中。平日裡張越在衙門時,他們並不是整日裡窩在家裡,常常在外頭市井走動。很是聽說這幾年京師夜裡並不太平,夜禁之後多有宵小偷雞摸狗,甚至在一些偏僻的地方,還有明著搶劫的。
就這麼一路小心警惕提防著,偶遇了兩隊五城兵馬司的巡丁,也算是平安無事。可眼看著前頭就是西四牌樓,路過羊肉衚衕的時候,斜裡突然一個黑影竄將出來。那人也不防會遇見這打著燈的一行,愣了一愣之後拔腿就跑。他這麼一跑,原本也有些措手不及的張越頓時一皺眉頭,還不等他發令,牛敢便一聲叱喝,竟是拍馬趕了上去。
“這頭莽撞的倔牛,他又不是專司緝捕抓賊的!”
張布嚇了一跳,抱怨一句之後就和其他兩人退後幾步護著張越,倒是張越笑道:“他是改不了的熱心腸,橫豎西城兵馬司就在後頭,沒抓到另當別論,抓到人往後頭一送也便當。”
“話不是這麼說,已經是三更二刻了,大人回家之後也沒兩個時辰好睡,哪還有抓賊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