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從內壇到外壇,整個水陸法會需要的僧人足足有上百位,從這天清早三更天便開始忙碌,如今只聽誦唸聲不斷,彷彿能把人心也盪滌得平靜下來。
張越見到朱橚的時候,這位鬢髮蒼蒼的老親王正在禪室中合著唸經聲喃喃禱祝。因他專心致志,老總管不敢打擾,張越也就在一旁等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方才看見朱橚睜開了眼睛,連忙上前下拜行禮。
“原來是你。”朱橚認出張越,便欣然點了點頭,“我當初還怕那傳言害了杜宜山,差點打算親自去向皇上求情,幸好忍住了。張越,你很不錯,該忍的時候能忍,該出手的時候卻敢出手,杜宜山挑了個好弟子,選了個好女婿!楊士奇兩次入獄旬日即出,蹇義這一回也只是關了五個月就復任,可他們畢竟是跟了皇上十幾年的人了,杜宜山畢竟資格還淺,能這麼快出來也有你的功勞。你們師生翁婿倆合在一起,以後有的是做大事的時候。對了,他如今復直文淵閣,肯定辛勞得很,可還撐得住?”
“多謝周王殿下關心,岳父不是弱不禁風的文人,早睡早起,早上還會打太極,打熬得好筋骨。”張越想起自家岳父,忍不住微微一笑,“至於您那些誇獎,我實在承受不起。若不是岳父大人為人豁達坦然,在皇上質詢時亦不矯飾,單單靠我,絕不可能那麼快得脫囹圄。他雖然入朝不過數年,但品行德操誰都看得見,皇上氣頭過了,又怎會信不過?”
“我才誇你兩句,你就誇起了他來,你們兩個真是……”
朱橚自個生在爾虞我詐的皇家,僅有的一絲兄弟情也被君臣猜忌和其他磨滅得差不多了,因此分外喜歡和尋常人相處時的那種輕鬆。想到自己回來之後眾子相爭的情形,他忍不住暗自嘆氣,隨即又問了張越幾句家中情形,得知張信張倬將在祖塋旁建廬守制三年,他更點了點頭:“到底是以禮傳家,名不虛傳。對了,杜丫頭今天來了麼?我好久沒痛痛快快下一盤棋了。我那王妃也是好棋之人,若是能以一盤名局祭奠她在天之靈,她必定會高興的。”
堂堂周王自然不可能連個棋友都沒有,只是朱橚不喜歡別人故意下和甚至於下輸,再加上他棋力不弱,倘若別人不是摒棄心思全力以赴,壓根別想贏過他,朱寧的棋力也還不夠,因此他回到開封之後竟是沒下過幾盤棋。此時,他眼巴巴瞧著張越,見他猶豫片刻就點了點頭,說是杜綰在朱寧那裡,他立刻站起身來,面上的頹廢消解了不少。
張越的棋藝不過是湊合,與杜綰下棋十盤之中得輸七八盤,完全不是對手,但有道是旁觀者清,在竹林精舍中眼看朱橚和杜綰一盤棋下到最後烽煙四起,他也漸漸看得入了神。及至一局過後,朱橚鄭而重之地捧著朱寧親手記下的棋譜,滿臉欣慰地說回頭燒給已故馮王妃,他不禁感到這位親王與他見過的漢王趙王大不相同。
“阿寧的生身母親,還有王妃她們,都是跟了我多年的,不少甚至還陪著我在雲南呆了許多年。她們都是嬌貴出身,卻都心甘情願吃了那麼多苦……我這輩子有她們,有阿寧這麼個知心知意的女兒,亦是無悔無憾了。”
對於足足有數百名僧人的大相國寺來說,一千石白米遠遠比寶鈔來得實用,更何況去年河南又發過大水,春耕前仍然有不少流民滯留城中,少不得要舍粥舍飯,因此抽空過來的監寺得知這是張家已故太夫人臨終前的心願,更是合十唸了一聲佛,很是感謝了一番那善心。端詳著張越,他又想起了十一年前大水時大相國寺舍粥的往事,忍不住又深深行禮。
“老夫人去京師多年,每年卻仍然有諸多善舉惠及開封百姓,如今雖故去仍不忘行善,必當往升極樂,子孫深受福廕,老衲代大相國寺上下謝過!”
昔日在大相國寺避了一回難,其後幾年又見大相國寺常常饑荒年間舍飯舍粥舍衣,張越自然對這座名寺頗有好感,此時聽這監寺大和尚說得誠懇,他連忙還禮謝過。又盤桓了一會,他和杜綰就向周王父女告了辭。
等出了寺廟上車,他正想著周王朱橚如今六十有二,忽然感到旁邊的妻子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寧姐姐之前求了我一件事。”
聞聽是陳留郡主朱寧所求之事,張越立時上了心。這些年來,他不知道承了對方多少恩惠,早就頗覺得過意不去。然而,等到杜綰說完,他卻沉吟了起來。
據朱寧所說,汝南王新安王因兒時和漢王趙王曾一起在南京呆過,脾性相投,彼此頗有交情。周王上交朝廷的三護衛,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經汝南王新安王之手補入其中的。若是三護衛此後直隸京衛,一定得小心安置。所謂的幫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