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坐在“紫薇閣”西梢間,從周氏口中聽說,直氣得渾身哆嗦:“孽障,孽障……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又問周氏:“他人呢?”
“二叔還在書房裡。”周氏戴了整套赤金頭面,穿了身大紅克絲深衣,壓低聲音說:“不知道喝的什麼酒,滿院子人都能聞見。相公已經去善後了,讓我來給您吱個聲。”
“是哪家的姑娘。”李母連聲追問,又覺得為時已晚,深吸一口氣,詢問周氏:“凌霄呢,她在幹什麼?”
“就是先弟妹去的那天晚上,中途來的個黃衣姑娘。‘入臨’那天,她頭一個前來弔唁,當場就把二叔約走了,說了好一會兒話。”周氏仔細敘說:“新二弟妹剛來,人還不熟。我跟梅釵她們打過招呼了,她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知道。”
“那就好……”李母權衡片刻,深吸一口,毅然決斷:“把大丫頭喊來,我們一起過去!她要是再鬧起來,這臉可就丟大了。”長嘆一聲:“老二也是,既然喜歡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也願意,怎麼不早說……一個一個,都不讓人省心吶……”撐著腿站起身來,由周氏攙扶,直往外走。
大太陽下,凌霄見過舅姑,得李母賜了一套紫檀梳具,得李蕃寧賜了一根香檀戒尺。凌霄回到後屋,剛進前廳,綠衣端上茶水,順便回話:“夫人,燕姨娘來給您請安了。”主動提醒:“燕姨娘剛剛懷孕,才兩個月,不能亂吃亂喝。”
凌霄不及卸妝,聽言坐下。心念急轉,吩咐綠衣:“請她先去前屋裡坐。”見她下去,又吩咐藍綢:“你去請梅釵姑娘,把姐姐的首飾請出來,我先挑一件。”
藍綢應了聲是,出門去辦。紅袖卻頗為不平:“二爺也真是的,明知道要娶夫人過門,還讓姨娘懷孕,這不是存心給我們下馬威嗎?”
凌霄搖了搖頭,鄭重告誡:“修煉者境界越高,受孕越難。連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懷上。她能懷上,是件喜事,以後千萬別這麼說。”端起茶輕啜一口,又問紅袖:“我讓你打聽的事,有結果了嗎?”說著伸手請向身旁。
“有!”紅袖欣然應承,端過榻邊錦杌坐下,低聲敘說:“太夫人是老太爺的元配,生了大爺、二爺、大姑娘。六年前,李家人上山後,老太爺就納了位杜姨娘。她本已配過夫君,還生了現在的三姑奶奶和三爺。可據說很會服侍人,就被老太爺收了房。生下四姑娘後,被太夫人抬了姨娘,卻被貶到了花房裡種花,四年都沒回過‘紫薇閣’。”
她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而我們家二姑奶奶,是二爺的結拜妹妹。據說是二爺五年前闖金州時認識的,救過二爺的命。當時二爺帶著燕姨娘同行,燕姨娘中途懷了二小姐。可山路顛簸,傷了胎氣,也是二姑娘找到當地的草藥,才保住了二小姐。”
凌霄聽言鬆了口氣,端起茶輕啜一口,又問紅袖:“那大伯那邊呢?”
紅袖緩緩敘說:“四年以前,二爺和您一起外出時,把外院庶務託給了大爺,把內院託給太夫人主持,瑣事由兩位姨姑娘落實。後來太夫人推辭心力不勝,就把中饋交給了大夫人,兩位姨姑娘則分管了山下的田莊和鋪子。瀟娟姑娘管著鋪子,山上的大事就都是她在操辦。”
凌霄緩緩點頭,繼續追問:“那大嫂沒了她們服侍,又用得是哪些人?”
“是梅釵、杏釵……十二位姐姐。”紅袖肅然起敬,繼續解釋:“她們是先夫人的陪房,先夫人在時,給她們各秩五品銜,延續至今,和外院的嚴總管、石總管平起平坐。梅釵、杏釵管人,蓮釵、君釵管事,桃釵、劍釵管‘織雲館’,素釵、桂釵管‘大廚房’,菊釵、蓉釵管賬目和庫房,茶釵和玉釵管姨娘、小姐和少爺們的事……”
她話言至此,藍綢迎進來說:“夫人,梅釵姐姐請了先夫人的首飾過來。”
凌霄精神一振,向紅袖擺了擺手,起身相迎:“快請進屋!”見門簾撩起,梅釵等各捧著一隻雕花木匣,走進屋來,伸手相請:“幾位姑娘請上站。”梅釵等人想起剛才聽到的流言,再看凌霄,不免有些同情。互望一眼,從善如流,在正榻前排了半圈,依次揭開匣蓋。
珠光寶氣之間,凌霄一一打量,忽然看見一枚翠玉扳指,不由輕疑:“她一個姑娘,要什麼扳指?”凝神細看,只見那扳指春蔥般翠綠欲滴,上面刻這個蓮花圖案,心頭劇震:“這是……”
她想起宮中所藏典籍,此物和“玉寶”質地一樣,只傳太子。眼下看來,豁然開朗:“難怪你點我為繼室,原來還有這份香火情!”心中感激莫名,這才在心裡認了瀟璇這位堂姐,拿起扳指,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