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絆了下,我跌倒,雙手及時撐地,掌心接觸到的冰冷堅硬的皮革。
我爬起退後兩步,沒來得及看清腳下的是什麼東西,腳後跟又踢到一件硬物,噹噹有聲。猛然旋身,我恐怖的倒抽一口冷氣。
天爺呀!這是……什麼地方?牙齒情不自禁的咯咯打起顫來,極目而視,在我的腳下匍匐臥倒的,竟是成堆連片的屍體——一個個身穿盔甲,頭戴盔帽計程車兵屍體。
這裡分明就是一處尚未清理過的戰場,人和馬的屍首縱橫狼藉的倒了一地,各色的兵器、旌旗散亂的插在泥土裡……
我捂著嘴,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強烈的震撼和驚怖剎那間奪去了我的思維,我被嚇懵了!足足僵了一分多鐘,我才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哇地聲大叫,沒命似的撒腿狂奔。
這是夢嗎?這還是夢嗎?為什麼夢境會是如此的真實?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夢,那麼誰又能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地上的那些死屍全是漢人打扮,沒有一個是我熟悉的八旗辮子兵!我到底又來到了什麼地方?
“嗒!嗒!嗒……”黑夜裡遠遠傳來聲聲清晰而又冷清的鐵蹄踏響。我猛地剎住腳,氣喘如牛,方才的一番驚乍狂奔,逼得我出了一身大汗,身上倒是不像先前那般冷了,可是內心的恐懼卻緊緊的抓住了我,令我不寒而慄。
灰濛濛的遠處漸漸亮起一點火光,接著是兩點、三點……像是鬼火般,越聚越多,在半空中蜿蜒成一條參差不齊的長龍。
我腿肚子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想跑,卻連轉身的勇氣都沒有。眼睜睜的看著那條長龍越逼越近,我撲嗵一下坐在地上,朦朧的黑夜裡隱隱綽綽顯出一團團的疊影,猶如鬼魅。
噩夢……快點醒來!醒來!醒來啊——我在心裡不停的尖叫吶喊,然而嗓子乾澀,連一聲最輕微的嘶聲也發不出來。只能顫抖著閉上眼,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膝蓋,瑟瑟發抖。
馬蹄聲近在咫尺,過了好久,有人驚訝的大叫一聲:“見鬼,又轉回來了!”然後嘁嘁喳喳的響起一片議論聲。
我猛然一震,睜眼抬頭,離我不到十米開外亮了一排的火把,約莫兩三百名兵卒湊成一堆。我眨了眨眼,見他們一副明朝漢裝的穿戴,不像是鬼怪。我心下略定,只要是活人,不是鬼怪,也就沒什麼可怕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大大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從地上翻身爬起。
“什麼人?!”鏘鏘聲不斷,數十人機警的拔出刀刃。
“我……我……”我侷促尷尬的站在原地,手指緊貼褲腿。
“是個女的!”“穿的好奇怪啊!”“漢人?”我低頭略一晃目,發現自己身上仍舊穿著紫色高領羊絨衫,下身配著條月牙白的羊尼料子褲,再加上一頭直板披肩長髮,難怪他們看我的眼神如此怪異。
才尷尬一笑,四周倏地忽喇喇圍上來一大群人,將我堵了個嚴嚴實實。
“綁了!押回去再說!”“等等!”一把清亮的聲線壓住了眾人的七嘴八舌,話音雖不高,卻相當具有威勢。周圍的嘈雜聲頓時消了音,空曠的夜裡就只聽見他的聲音,“問清楚了,若是當地百姓,正好讓她帶路!遇上這鬼霧,咱們今晚要想能趕去錦州,希望就全落在她身上了!”我驚訝的眯眼,霧茫茫的瞧不大清楚,只能看見那人騎在馬上,像是個將領,身量很高,可是體型卻極瘦,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颳倒似的。
明明是那麼單薄的影子,卻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雖然距離隔得有些遠,可是見他目光冷冷投來,我仍是打了個哆嗦。
“給她件衣裳,瞧她那樣,可別給凍死了!”身邊的那位副將立馬應了,竟是親自下馬,將一件黑色的麾袍拿了給我,我大為感激,哆哆嗦嗦的連聲稱謝,無意中觸及副將那戲虐爍爍的眼神,心裡卻是陡然一寒。果然他輕聲一笑,伸手在我下顎上摸了一把,笑道:“貝勒爺!這妞長得不賴,等過了今晚用不著了,便賞了奴才吧!”我心裡打了個咯噔,沒等那頭回答,脫口驚呼:“你們不是漢人!”漢人絕不會用“貝勒爺”、“奴才”的字眼!
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亦是大大一愣,那頭穿著漢人將服的“貝勒爺”噌地跳下馬來,三步並作兩步的邁到我跟前:“你說女真話?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早凍得手腳冰涼,可是當看清那人的長相時,卻是如遭雷殛,腦子裡轟地一聲巨響,完全懵了。
“努……努……努爾哈赤!”我尖叫一聲,直想仰天昏厥過去了事,可我越是怕到極至,靈臺卻是越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