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吵鬧不休的同期中央,少女微微側過頭,深藍色的大眼睛無比認真地看著身側的利威爾,裡面隱隱反射著木桌上玻璃罩子裡鵝黃色溫暖的燭火光暈——利威爾怔了一瞬,隨即下意識地側過頭,挪開了視線。
不知為何,每次只要對上少女的視線,他便會忍不住想起帝都上空清澄而蔚藍的天空,以及雲層中肆意揮動翅膀的鳥兒……他實在不明白,擁有這麼一雙有著世間最自由顏色的雙眼、性格又是那樣肆意飛揚、同時也具備了幾乎和自己不相上下能力的她,為什麼會和那些只會躲在牆內苟延殘喘的“家畜們”一樣,選擇回到帝都那座灰濛濛的牢籠中;而不是——
想到這裡,利威爾眯了眯眼睛,終究沒有說出口。在瞥到墨綠色長髮少女眼裡滿滿的“我說完了,該你了”的表情,利威爾隱隱可以感覺到:倘若他這個時候說出“沒什麼”之類的話,只怕這丫會當場動手……糾結了一會兒,黑髮青年最終還是木著一張臉,開了口——
“你那個可笑的名字是怎麼回事。”
“………………就因為這?”某少女低著頭,嘴角微微一抽,開始覺得自己的拳頭有點癢癢;而就在她想著“果然就算是畢業晚會也不想和這個一米六好好相處,還是打一場吧”的時候,黑髮青年再一次開了口——
“我明天就要去調查兵團了。”
“……誒?”
墨綠色長髮少女原本握著的拳頭一鬆,喉嚨口微微噎了一下,側過頭,聲音一下子有點結結巴巴的:“這、這麼快?不、不是還有新兵牆壁實踐訓練呢?”
就連她這樣的特權人員,都必須在駐紮兵團待上一週,才能到內地去——說白了就像新兵實習一樣。因為不可能把他們這些新兵都丟到牆外和巨人打一場,所以上面就採取了維護牆壁,夜間巡邏這樣相對溫和的實踐訓練——最起碼,哪怕是站在城牆上,也讓剛剛走出訓練兵團計程車兵們看看巨人長什麼樣。
“啊,原本是那樣沒錯。”彷彿沒有察覺到由依的結巴,男人無所謂地翹起了二郎腿,語氣輕描淡寫地好像他並不是去了一個每次執行任務都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死亡率的兵團,“不過調查兵團明天就有牆外調查的任務,埃爾文副團長問我要不要直接一起去。反正遲早都要去——和你們相比,不過是近點看巨人罷了。”
“……這樣啊。”
由依捏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剛剛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居然一下子閃過了先前調查兵團歸來時,那一個個背後印著“自由之翼”、血跡斑斑的身影,以及……他們身後,那些原本拖著物資的板車上,一個個血肉模糊的殘肢斷臂……有計程車兵,甚至只留給了牆內親人自己的一隻手臂……
聽說每次調查兵團出發的時候,就會給每一個士兵帶上他們的裹屍布——墨綠色長髮的少女想到這裡,頓時覺得背後一寒:這到底是怎樣悲壯而強大的勇氣,才能組成那樣一支無怨無悔的隊伍?
——而利威爾……居然毫不猶豫就選擇了那裡……
五年以來,由依第一次對身側這個沉默的黑髮青年產生了一種真正的敬意——然而就算如此,她還是選擇留在牆內,選擇去內地好好生活,然後……繼續尋找那個人。所以事到如今,她所能做的,就只有舉起手中那杯絲毫算不上好喝的啤酒,輕輕碰了一下利威爾手邊的木杯,然後舉到了自己的頭頂上,看著利威爾有些意外地眯著一雙死魚眼,將視線轉向了自己。
坐在昏黃的燭火邊上,宛如回到了三年前在地下世界的那段時光一般,由依挽起唇角,那雙清澈得好像剛下過雨的天空一般的深藍色眼眸中折射出了銳利而奪目的光彩,少女的聲音彷彿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一般——
“那,祝凱旋。”
下一秒,不等利威爾回過神,墨綠色長髮的少女仰起頭,將杯中微微苦澀的酒水一飲而盡。
“別死了哦,利威爾”——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是她想,比起這一句,無論是利威爾還是那些調查兵團的前輩們,想聽的都是她方才說出來的那一句吧?
“……”黑髮青年的嘴角極其細微地揚了揚,伸手,也舉起了酒杯:“真是,我本來可是一點都不想再碰這麼難喝的酒的。”
“是嗎?”
笑嘻嘻地看著男人也一口氣喝完了酒,由依單手托腮,一雙眼眸在燭火的映照下亮得驚人:“那等你回來,我在‘小賭場’請你,用最乾淨的杯子,喝最烈的酒。”
“——哼,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二)
利威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