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而不怎麼聽話的偏遠貴族的實力……
於是,一個成熟而有力量的抵抗組織不僅成了抗爭賤民們最終勝利的需要,也成了帝國皇室維持自己統治的需要。
從很多年前開始,天京星皇宮的主人和他強大鐵血的軍隊,開始放任某些德高望重的起義軍領袖,尤其是溫和派領袖在國土中自由成長,默然注視甚至暗中幫助他們組織起有紀律性的團體。
當那些偏遠星系的貴族們在起義者面前顫顫發抖時,皇帝陛下派出的皇家部隊像救世主一般從天而降,挽救他們於危難之際。
當起義者的隊伍越來越壯大,漸成浩蕩之勢時,皇帝陛下冷酷地動用最鐵血的將軍和士兵,不惜屠戮整座城市,堆砌數十萬人頭,也要將這種勢頭壓下來。
當起義者陷入低潮時,皇帝陛下溫和地宣佈仁政,斥責各地貴族不法之行,殺幾隻瘦弱的雞,裹攜著聖潔的光輝籠絡賤民們的心,而曾經進行過血腥殺戮的將軍或士兵,自然成為了欺瞞陛下無恥的羊。
當抵抗組織被迫進入城市,在社會底層逐漸擴大自己的影響力,真正威脅到了皇族的統治,或者說皇宮主人不願意再餵養這個抵抗組織,想換一批威脅更小更無能的對手,那麼他便會再次舉起屠刀。
不知是何人制訂如此看似異想天開難以實施,實際上卻是毒辣無恥至極的政策,白槿王朝七百餘年間,無數的抵抗組織隨著歷史潮流誕生,壯大,然後毀滅,無數已經從自動進入自覺最堅定的抗爭者,就在這種枯燥悲壯的重複過程中化作灰燼,所有的差別不過是抵抗組織的名稱而已。
這個過程就像一名貪心的農夫種植了幾千畝田地,面對著如燎原般的野草,他根本沒有辦法將所有田地裡的野草全部鋤掉,他寧肯野草中出現一株有思想有智慧有準確目的性的異類,吸引並且領導其餘田地裡的野草集中了全部的力量,茂密的生長直至包圍農夫自己的家園。
到那時,一臺鋤草機或者是一把火便足夠了。
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總會出現很多意外,對於白槿王朝的統治者來說,這個自開朝之初便擬定的大宗旨,曾經很多次進入失控的局面,憤怒而強大的抵抗組織有好幾次險些成功地推翻腐朽的帝國,但皇宮的歷代主人們依然堅持著這個政策,直至如今。
最新的一期收割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大概發端於前任帝國皇帝被李匹夫刺殺,新皇繼位,之後卡頓郡王揮舞著屠刀橫行於宇宙之間,再之後便是最近發生在貧民區裡的故事。
成千上萬的帝國軍人和秘密警察衝入了都城西南陲的第九區,那些平日裡沒有任何貴人投予關注目光的破爛建築群,在這幾天內,成為所有目光的焦點。
無情的清剿,在情報署十餘年壓抑收集的基礎上,顯得格外精確而恐怖,六百多名偽裝成各行業人群的抵抗組織成員,被投入陰森的秘密監獄,迎接他們的必然是死亡,還有更多的人也被逮捕被槍斃,至於那些被地下抵抗組織充作秘密據點的賭場、工廠,則是更加悽慘地被工程機甲碾推成一片廢墟。
許樂站在樓上看著遠處不時升起的煙塵,還有那些被流彈擊傷的平民哭喊聲,眉頭皺的很厲害,右手食指中指夾著的香菸很長時間都忘了吸一口,柔而整齊的菸灰輕輕顫抖,隨時可能落下。
出乎帝國軍部和情報署的判斷,自修理廠逃走的一行人並沒有馬上離開都城,散入南方的密林深山之中,而是繼續留在了貧民區。在這些天裡,許樂和抵抗組織戰士們連續換了十一個隱匿地點,終於找到了那麼一經難得的休整機會。
都城貧民區太大,裡面各色各樣的人太多,帝國的清剿收割行動再如何無孔不入,也不可能將這片延綿不盡的破爛街區全部清掃一遍,因為皇帝陛下不可能讓士兵把一百多萬人會部殺死。
再賤的人命一旦多到百萬,也總會有些分量,更何況是在帝國京都,正如被燒成黑炭一片的田地裡,老天爺總會仁慈的留下幾個坑洞和幾粒僥倖的草籽。
在一個極好的隱匿地點,沉默地看著面前一幕幕慘劇,看了幾十分鐘的許樂眼睛有些發澀,蹙著眉心搖了搖頭,然後低下頭看著快要燃燒到手指的菸捲,沉默不語。
眼看那些貧民用了無數漫長屈辱生命才謀得的半片蝸居垮了,眼看那些蝸居內可憐的不多財物被機甲履帶碾成碎末,眼看街頭被押成一排的抵抗組織成員或是無辜牽涉的民眾被像性口一樣的帶走,更有很多人被直接押往街頭槍斃,鮮血流滿如和……
沒有人的心情能好起來,雖然他是一名聯邦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