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平這頭出了院子,“刷”地收起扇子,面色不虞,默然地走著,後頭的竇邑眼巴巴地跟著,自覺弄出了問題,不敢多言,李淵平卻突然停了腳步,竇邑猝不及防,差點打了個滾,連聲道:
“公子!公子!”
“閉嘴!”
李淵平一扇子將他頂住,少年微微皺眉,輕聲開口道:
“竇家哪個蠢貨自作主張,叫你換下來那柳家人!差點叫我在兄長面前丟了臉面……若是讓母親知曉,非叫你們都打板子不成!”
“是……是…”
竇邑曉得自己今後都要在李淵平身邊混了,卻不忍心把自己父親推出來頂罪,一時半會開不了口,只結結巴巴地應著,李淵平溫和地擺擺手,轉過頭來,邊走邊道:
“你不說我也曉得,多半是那竇老爺,人老了得勢了心思多,老轉那花花腸子。”
竇邑連忙跟上,恭聲道:
“這也是為公子著想,族正院向來是交接家主之位的過渡,淵蛟公子多次言稱要交還權位,公子又成了族正,這家主之位是板上釘釘的事……父親多安插些人手,到時也能幫一幫公子。”
“呵。”
李淵平被逗樂了,只笑道:
“你倒是言之鑿鑿,你父親哪裡是想幫我,這是想害我吶!若是想幫我,老老實實地等上三年就好了,那裡需要多手多腳。”
他皺了皺眉,看了看愧疚低下頭的竇邑,答道:
“你父親不過仗勢擴充勢力罷了,何必打著為我好的旗號?你家是我母族,待到我持家自然有應有的地位,何必如此?”
“莫要以為我年少好欺。”
竇邑冷汗直流,便見李淵平搖著扇子,悠悠地道:
“且先不論這些,我管你是什麼人派來的,長兄既然把你指給我,以後你就跟著我做事,不要想你的竇氏了。”
竇邑頓時一呆,只覺得李淵平講的東西和自己父親囑咐的完全不同,竇老爺子叫他上山時始終囑咐的是:
“淵平公子與竇夫人是我竇氏的靠山,倚仗著他們,多為家中謀些權位……今後我竇氏便是望姓。”
這下聽李淵平的語氣,李淵平和竇夫人哪裡把竇氏看做簇擁了,這是千防萬防,只恐竇氏拖累吶!當下心中又酸又苦,哀聲道:
“公子,竇氏上下唯公子是從,只聽公子一人之言……當年的田、柳兩姓都是乘勢而起,外戚乃是公子臂膀,何必如此呢……”
誰知李淵平聞言駐足,僥有興趣地回過頭望著他,笑道:
“表兄!我姓李!乃是正統長房嫡出子。”
言罷扭頭便走,竇邑心中微微驚駭,不敢再言,只緊緊跟上。
兩人在山間走了一陣,進了一間燈火通明的大院,李淵平在院前等了一陣,便見侍女急匆匆地端著盆水出來,溫聲道:
“不知母親可曾睡下?”
“夫人洗了腳,正在屋間等殿下呢!”
竇邑登時明白這是竇夫人的院子,想起自己父親做的那些糊塗事和這位姑姑的強硬性子,竇邑頓時兩股戰戰,心中哀嚎起來。
“老父作死,卻要小人來還,害!”
李淵平哪裡管他,帶著他進了院子,便見一片淡黃,層層疊疊的帷幕,忽明忽暗的燈火和迷迭的薰香,兩個侍女乖巧地站在床邊,他恭恭敬敬地下拜,溫聲道:
“孩子前來拜見母親,恭喜母親再度突破,練氣在望。”
上首倚坐著的竇夫人服飾華貴,容貌年輕,一身氣勢赫然已經達到了胎息巔峰,距離練氣只有一步之遙,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外姓修士中數一數二的了。
這些年竇夫人不但依靠著自己的手段將李玄宣的諸多妻妾治得服服帖帖,硬生生將田間務農的竇家拔高,修為也不曾落下。
“平兒不必多禮。”
竇氏雖然是個強硬的性子,對孩子卻是毫無保留,連聲叫他坐下,李淵平點頭,將傍晚的諸多事情通通講了一遍,乃至李玄宣的信結束,竇夫人在上首聽罷,竇邑已經覺得頭皮發麻,怯生生地抬起頭來,見到了一雙如寒星般的眸子。
“上來。”
竇夫人輕身細語,竇邑連忙挪到了這位姑姑面前,卻見帳中伸出一隻如玉的手來,玉甲三寸長,用鳳仙花染過,竇邑正呆呆地望著這手,竇夫人卻輕輕一揚。
“啪!”
竇邑臉上捱了結結實實一巴掌,半邊臉通紅,竇邑不敢有絲毫怒氣,只嚇得他連連躬身,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