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小童虎著小臉,凶神惡煞道:“誰讓他們一點都不期待我的降生!那些愚蠢的凡人;竟然敢無視我的存在,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不來拜祭我,還放火燒了寺廟!真是可惡!我聽了幾百年枯燥無聊的佛偈頌詞;聞了幾百年沉悶燻鼻的香火,好不容易從燈芯修成人形,他們竟然那樣無禮地對待我!沒有恭恭敬敬的香火;沒有誠心誠意的拜祭,只有哀鴻遍野,絕望悽苦,活該受到上天的懲罰!”
這大概是一箇中二病的黑化史。
黑衣小童叫作燈華。
燈華是青城廟宇中一盞普普通通的長明燈;寺廟裡供奉的是釋迦牟尼佛和文殊菩薩,普賢菩薩。他們是大佛,佛像金身在各個寺廟裡都有修築,因而云遊四方,鮮少蒞臨青城收取香火。所以青城百姓供奉的香火,大部分都落入了燈華的腹中。
和尚們每日每夜唱著佛經,敲著木魚做課業。
燈華聽得久了,漸漸從普通的長明燈修成了靈,有了自己的意識。
那時候的他,只是一縷靈,沒有五官和手腳。
在他眼中,佛祖是不配擁有這麼多的香火和拜祭的,因為佛祖從來都沒有照拂過青城的百姓,燈華認為,這裡供奉的香火本來就是應該屬於他的,他是青城唯一的神明,這是他應得的。
燈華認為百姓愚鈍,因為他們拜祭錯了神明。
而他智慧,偉大,慈悲,優越,了不起,是應該受萬人敬仰叩拜的。
為了看到百姓們敬畏的表情,燈華生出了眼。
為了聞到百姓們供奉給他的香火,燈華生出了鼻。
為了聽到百姓們誠心誠意的祈禱,燈華生出了耳。
為了告訴百姓們福澤所在,燈華生出了嘴。
為了觸碰他虔誠弱小的信徒,燈華生出了手,生出了腳。
一切都是那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燈華成為一個真正的神明,偉大的神明。
他認為他的降生是應該受到所有百姓們的敬畏和笑容的。
但迎接他的卻是烈焰、焦土、傾塌、死屍、哭嚎、哀鴻遍野。
燈華憤怒,難道百姓們從來都沒有期待偉大的他的降生?
簡直罪不可恕。
剛剛出生擁有神格的小神明燈華,在出生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裡,漸漸黑化,變成了墮神。
墮神擁有比神明更加強大的力量,形如妖魔,兇殘狠辣。
那一夜,黑衣軍隊屠城,火燒屋舍,屍橫遍野,青城無一人生還。
那一夜,燈華墮神。
額上的鮮紅烈焰印跡緩緩變得漆黑,粉嫩的唇瓣漸漸變得烏黑,衣服由白袍變成黑袍,他的臉色愈白,髮絲愈黑,他收集著青城的亡靈們,將時間永遠迴圈在他們最絕望的那一天。
最天真的邪惡,綻放在燒焦的廢墟之上。
燈華的容貌,不是純黑,便是純白。
蒼白的臉,漆黑的眼瞳,潔白的眼白,烏黑的唇,雪白的肌膚,墨黑的青絲。
連罪惡都是這樣純正到底。
他站在青城最高的地方,冷笑地看著下方庸庸碌碌的亡靈,惡劣地勾嘴。他要懲罰這些愚蠢的凡人,不迎接神明蒞臨的凡人。在他背後,似乎有一對黑色泥濘的翅膀,緩緩張開,蔓延肆意,擁抱著整座青城,形成一座黑沼,沉沒在歲月的荒潮之中。
青城變成一座孤城,被歷史遺忘,隔著黑霧濛濛的煙雨,黑沼彌墨。
它像是存在於另外一個世界的城鎮,沒有人知道它具體的位置,城中的亡靈們每天過著重複迴圈的人生,但他們自己卻不知道他們在重複生命,沒有任何一個亡靈從這絕望的城鎮中驚醒過來,他們麻木地前行著,日復一日地前行著,行屍走肉,碌碌而為。
無人掙脫,無人反抗,無人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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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許多熊孩子,就是沒見過你這麼惡劣的熊孩子!”蘇菜菜氣得上前兩步,猛地一個爆慄砸到燈華的小腦袋上,痛心疾首,“你身為一個神明,怎麼可以腦袋裡只想著自己,以自我為中心?!你認為自己的出生不被期待,就將這些無辜的亡靈囚禁在這座死城裡永世不得投胎,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不期待你的出生?那個時候他們連生命都有可能保不住了,你還想讓他們給你拜祭和微笑?你腦袋被菊花夾過嗎,思想怎麼能這麼狹隘?!”
燈華捂著腦袋尖叫:“我是偉大的神明,你竟然敢打我?!我要懲罰你!懲罰你!”
“我不止要打你,我還想